他的目光扫过我煞白的脸,我剧烈起伏的胸口,最后落在我手中那本敞开的、被他视为禁脔的日记本上。
空气瞬间凝滞成冰。
“谁让你碰它的?”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暴风雨前压抑的闷雷,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寒冰般的怒意。那是一种领地遭到最严重侵犯的、本能的暴怒。
我像被这声音抽掉了全身的力气,攥着日记本的手猛地一松。暗红色的本子滑落,“啪”地一声,沉闷地摔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那声响,像是我心脏坠地的声音。
顾沉的目光死死钉在落地的日记本上,仿佛那上面沾了什么致命的污秽。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几步跨到我跟前。他弯腰,动作近乎粗暴地一把抄起日记本,用力拍掉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仔细检查着本子的边角,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紧张,仿佛在确认一件稀世珍宝是否完好无损。
确认无误后,他才抬起头,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刺向我。
“滚出去。”他薄唇微启,吐出三个字。没有解释,没有询问,只有冰冷的驱逐。
心脏像是被那三个字彻底碾碎了。喉咙里堵得发慌,那股腥甜再次涌上。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质问,想嘶吼,想把这三年里积攒的所有委屈、隐忍、卑微的爱意都倾倒出来……可最终,只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空洞的抽气声。
所有声音都卡死在喉咙深处,只剩下绝望的沉默。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三年、仰望了三年的男人,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为另一个女人而燃起的滔天怒火和……鄙夷。
原来,连触碰她的遗物,都是一种罪过。
原来,我在他心里,真的只是一条……连替身都算不上的狗。
最后一丝支撑轰然倒塌。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书桌边缘,生疼。再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再看那本如同烙铁般的日记本。我转过身,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空壳,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书房。
冰冷的门在我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他,也隔绝了我最后一点可悲的妄想。
走出别墅大门时,雨势小了些,变成了绵密的雨丝。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我没有撑伞,任由湿冷的寒意浸透单薄的衣衫,渗进骨头缝里。也好,这冷,或许能让我麻木一点。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一如既往地刺鼻。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晃得人头晕。我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苏念女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报告单走了出来,表情是职业化的严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以一种疯狂的频率撞击着胸腔。我抬起头,努力想从医生的脸上找到一丝“误诊”的痕迹。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的声音很平稳,像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肺癌晚期。伴有骨转移。”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周围嘈杂的人声、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的轱辘声、隔壁小孩的哭声……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退潮,消失得干干净净。世界只剩下医生那张开开合合的嘴,和那六个字,像六颗冰冷的子弹,一颗颗精准地射穿我的耳膜,钉进我的大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