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桌子上的旧电话机突然响了,林晚擦擦手,接了起来。
“姐!”是弟弟林峰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小辉放暑假了,闹着要去姑姑那儿玩!成不?”
小侄子林辉清脆的笑声从听筒那头隐约传来。
林晚听着娘家人熟悉温暖的声音,心头一暖,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她几乎能想象出弟弟期待的眼神和小侄子兴奋的小脸。
“好……”林晚刚吐出一个字,就瞥见张强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抱着胳膊看她,眼神带着审视。
电话那头弟弟还在兴奋地计划着来的日子。
林晚手里握着听筒,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她想起了离开苏北老家前那一晚的情景。
村里的陈阿婆佝偻着背,摸着黑走到她家门前。
陈阿婆那枯瘦的手伸过来,抓着她的手腕,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离娘肉,黄连苦,一步一哭离乡土……泼出去的水难回头……”
那时候,林晚只觉得陈阿婆老糊涂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扯这些老掉牙的哭嫁调子?多不吉利。
她当时心里装着全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张强的信任。
阿婆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听着又远又模糊,甚至带着点荒唐,她当时还差点笑出来。
“姐?姐!你还在听吗?信号不好?”电话那头继续传来弟弟的声音。
“啊...在听,在听呢。”林晚猛地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还是有点闷。
她转过头,看向正坐在矮凳上啪嗒啪嗒吸着烟的张强,
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是小辉…峰峰说,孩子放暑假了,在家里念得慌,想来这边…住几天?你看……”
他看了看林晚手里的电话,不情不愿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拖着腔调:“……小孩子嘛,” 他把“嘛”字拉得老长,显得有点不耐烦,
“……来了事儿多。别太惯着,该担水担水,该劈柴劈柴,别耽误家里干活。”
“嗯。”林晚应声着。
她赶紧把听筒贴回耳边,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峰峰,你跟小辉讲,姑姑等着他……”
放下电话,厨房里只剩下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水声。
林晚刚刚心中的喜悦,转眼就被张强嘴里吐出的“事儿多”和“别耽误”,冲淡得没剩多少了。
2.
小侄子林辉的到来,给林晚那死气沉沉的生活带了些许生机和活力。
林辉才八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看啥都觉得新鲜。
他拖着林晚的手在镇上的石板路上跑,小嘴叭叭地问个不停:“姑姑姑姑!这山头咋长的?真高!
“姑姑快看!那棵藤上挂的红果果!能吃吗?小鸟总叼它,酸的甜的啊?”
“哎哎,姑姑你听!这边鸭子叫唤起来,‘嘎儿——嘎儿——’,跟我们老家的‘呱呱呱’一点儿都不一样!”
他听不懂本地话,别人好奇地打量他,
他也不怕生,扭过头去,冲着人家就咧开小嘴,露出缺了小半颗的大门牙,大大方方、没心没肺地咯咯笑回去。
林晚被他拉着,脚步也不由得轻快起来。
她用张强给的、为数不多的买菜零钱,给林辉买了一小包炒得喷香的南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