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源自心底的力量挣脱了束缚，冲口而出，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听过的、近乎宣言般的笃定：“我知道，站在这里，我看起来不像班长。”他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上一种奇异的金石之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教室里，“但我知道，我就是要带领班级、让一班变得更好的人！我就是那个班长！”最后那七个字，斩钉截铁，如同宣告。话音落下的瞬间，教室里静得落针可闻。随即，不知是谁先带头，掌声如同积蓄已久的春雷，骤然炸响，热烈地席卷了整个空间。班主任林老师站在教室一侧，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她望着讲台上那个挺直了脊背、眼神灼亮的孩子，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极其欣慰的弧度——她看见了某种珍贵东西的破土而出。最终唱票结果揭晓，小宇的名字后面，画上了代表副班长的、一道虽不显赫却足够清晰的标记。 --- 当选的兴奋如同涨潮时的浪花，汹涌过后，留下的却是嶙峋的现实礁石。第一次独立负责编排值日表，小宇熬了小半夜，自认为安排得井井有条。可第二天下午，负责扫包干区的李伟就气冲冲地找上门来，手里捏着那张皱巴巴的值日表，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愤怒：“小宇副班长！今天明明该我和张明扫包干区！你怎么把我俩名字划掉写别人了？害得我们被值周老师扣分了！”小宇的心猛地一沉，慌忙接过表格核对，果然，一个粗心的笔误，把两个名字的位置标串了行。
教室里其他同学的目光像细密的针，刺得他脸上火辣辣的。放学路上，他垂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妈妈，我好像…做不好这个副班长。”委屈像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妈妈轻轻揽过他的肩膀，没有责备，甚至没有急于安慰。她只是望着前方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路面，声音平和得像在讲述一个亘古不变的常识：“班长不是天生就会的呀，就像妈妈也不是天生就会当妈妈。”她侧过头，看着小宇困惑而沮丧的眼睛，温热的掌心传递着无声的力量，“做着做着，就会了。” “做着做着，就会了”——这朴素的六个字，像一把钥匙，松开了小宇心头因挫败而拧紧的发条。他想起妈妈曾经无数个手忙脚乱的厨房清晨。是啊，谁生下来就会呢？那股倔强的劲头又悄悄顶了上来。他开始笨拙地摸索。课间，看到刘小虎和赵刚因为一块新橡皮争得面红耳赤，眼看就要动手，小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全身的勇气挤进两人中间，声音虽不大却异常清晰：“别吵了！橡皮先放我这里，下课我们一起找林老师，让她评理，行不行？”两个气头上的男孩愣了一下，大概是被这突然介入的“权威”和还算公平的提议给暂时镇住了，互瞪了一眼，竟真的松开了揪着对方衣领的手。小宇悄悄吁了口气，掌心一片湿凉。 他不再只埋头做事，开始学着观察和倾听。午休时，他看见几个女生对着饮水机发愁——水桶又空了。他默默记下，下午第一节课前就跑去办公室，小声但条理清晰地向林老师报告：“老师，我们班饮水机没水了，中午就有同学没喝到水，您看……是不是该换新水票了？”林老师从作业本上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好，我知道了，小宇观察得很仔细，我马上处理。”两个月后的班干部民主评议，小宇的名字后面，“优秀班干部”一栏被郑重地打上了鲜红的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