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站在队伍末尾,手指死死绞着衣角,目光粘在队伍前方那个身影上——班长陈阳。他正站在跳远沙坑旁,对着刚摔倒的选手用力喊:“李想,膝盖疼不疼?没关系,再来一次!咱们班都信你!”那声音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瞬间激活了周围凝固的空气,“加油!李想!”的喊声浪潮般涌起。
小宇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仿佛在模拟那种洪亮与坚定,然而喉咙里只滚过一阵干涩的灼热。 妈妈的手轻轻落在他肩上,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就在这一刹那,那句在心底反复排练、几乎要将他单薄胸膛撑破的话,终于颤抖着冲了出来:“妈妈…我也想当班长,想帮同学解决问题。”话刚出口,勇气便如潮水般急速退去。他慌忙低下头,目光死死锁住自己那双洗得发白的旧球鞋鞋尖,仿佛那里藏着最后的藏身之地,声音细若蚊蚋地补了一句,“…但我肯定不行,我不敢在全班说话。” 妈妈缓缓蹲下身,浅蓝色的裙摆轻柔地扫过微凉的塑胶地面。
她平视着小宇,目光沉静专注,没有一丝惯常的安慰或否定,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小宇,”她一字一句,清晰得像在宣读某种不容置疑的真理,“你不是‘想当’,你本来就是能带领大家的班长呀。” 小宇猛地抬起头,撞进妈妈澄澈的眼底。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玩笑的痕迹,只有一片沉静而确信的海。他小小的身体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只有胸腔里那颗心,擂鼓般疯狂撞击着肋骨,咚咚,咚咚。操场鼎沸的人声、远处模糊的加油呐喊,瞬间都退成了遥远的背景音。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棉花死死堵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班长?他?那个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都会面红耳赤、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的小宇?妈妈是在……安慰他?还是真的看见了他自己都从未发现的那个“班长”?那片沉静的海太过深邃,他小小的灵魂跌进去,一时找不到浮上来的方向。
自那天操场上的“身份确认”起,家里的空气似乎被妈妈悄然置换了某种微妙的成分。妈妈的目光像精准的探照灯,总能捕捉到那些小宇自己都未曾留意的细小光点。 周末的午后,阳光斜斜地爬进窗子,落在摊满书本的小书桌上。邻居家的小胖愁眉苦脸地对着数学题抓耳挠腮。小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挪过去,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笨拙地画起线段图:“你看,这样……是不是就清楚多了?”小胖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时,妈妈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过来,声音不高,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漾开:“你看,班长就是这样主动帮同学的,小宇做得多好。”小宇捏着铅笔的手指微微一顿,耳根悄悄热了起来。班长?他刚才只是觉得小胖的样子太可怜了。可这个词被妈妈如此自然地说出来,带着某种温暖的重量,轻轻压在了他心头。 几天后,小宇整理自己那总被妈妈念叨“像被轰炸过”的书桌。他难得地一本本归置好课本,把散乱的铅笔橡皮收进笔袋,甚至把桌角那盆小小的绿萝叶片上落的灰尘都轻轻擦掉了。
妈妈恰好经过门口,脚步停住,倚着门框,眼里含着笑意:“嗯,班长的桌子总是这么整齐,大家都愿意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