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无赦亮明身份，船行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脸上堆满谄笑，眼神却像滑溜的泥鳅。曹无赦问话滴水不漏，掌柜答得天衣无缝。沈砚则被允许查看船行的账目。他快速翻阅着，数字在他脑中流淌。表面账做得极平，甚至可以说漂亮。但沈砚的指尖在算盘上无意识地轻点，眉头微蹙。太“平”了，平得像一潭死水，毫无运河船行该有的季节波动、风险波动。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就像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具，反而暴露了面具下的脸是假的。
他不动声色，暗中记下几笔异常“平缓”的运费收入和几处看似合理、实则关联性微妙的支出。
突然，他后颈寒毛倒竖！一股冰冷的杀意毫无征兆地从身后袭来！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只凭本能猛地向前一扑！
“笃！笃！笃！” 三支闪着幽蓝寒光的短弩钉在他刚才站立位置背后的柱子上，深入木中！
“有刺客！保护大人！” 东厂番子厉声大喝，拔刀护住曹无赦。
混乱瞬间爆发！数道黑影从仓库的阴影、货堆顶端扑下，刀光如雪，直取曹无赦！番子们奋力抵挡，刀剑碰撞声响成一片。船行掌柜早已不见踪影。
沈砚只是个账房，手无缚鸡之力，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惊得魂飞魄散，只能狼狈地躲在翻倒的桌子后面，眼睁睁看着刀光剑影在眼前闪烁，鲜血飞溅。一个番子被砍倒，刺客冰冷的眼神扫向了他这个“累赘”。
就在一把鬼头刀即将劈开沈砚头颅的瞬间，一道青影如鬼魅般切入！
是苏璎！她不知何时出现在这修罗场。她手中并无兵器，只捏着一支铁笔。只见她身影飘忽，铁笔精准无比地点在持刀刺客的手腕上。“叮”的一声脆响，刺客如遭电击，鬼头刀脱手飞出。苏璎顺势一带，刺客庞大的身躯竟被她借力打力，狠狠撞向另一个扑来的同伴。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冰冷的韵律感。
刺客显然没料到总督府一个文书竟有如此身手，攻势一滞。趁此机会，东厂的高手也缓过劲来，围攻而上。刺客见势不妙，呼啸一声，丢下几具尸体，迅速遁入仓库深处消失不见。
打斗平息，留下满地狼藉和血腥味。曹无赦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地在苏璎和惊魂未定的沈砚身上扫过。
“苏文书好身手。” 曹无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苏璎垂首，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家父曾习武防身，教过几手粗浅功夫。情急之下，让大人见笑了。” 她理由充分，姿态恭谨。
曹无赦冷哼一声，不再追问，转而看向沈砚：“沈账房，你没事吧？可看出什么了？”
沈砚脸色苍白，强自镇定，将刚才发现的账目异常和自己的推测（完美假账、异常支出指向可能的走私网络）低声禀报。
曹无赦眼中精光一闪：“很好！海沙门…胆子不小！回衙！” 他拂袖而去，心中盘算的已不仅是劫银案，更是如何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沈砚跟在后面，腿还有些发软。他忍不住看向走在前面的苏璎。青色的背影在血腥的码头背景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出手，那冰冷的眼神…她绝不是一个普通文书。她救了他，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沈砚的心绪，第一次被数字以外的东西搅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