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都是"侯府罪人"的冷刺,那眼神像刀子,剐得人面皮发烫。
我知道他温知许是丞相公子。
将来要做栋梁的,总不能被我这罪臣之女拖累着。
只是摸了摸包袱里那支玉簪,心口还是闷得慌。
毕竟是曾盼过的人,是祖母说过的"福气",如今亲手断了,哪能真的无动于衷。
我找了一家当铺,掏出那只白玉簪。
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2.
当铺老板捏着簪子翻来覆去看。
撇着嘴开价:「这玉是好玉,可惜刻工普通,给你五两银子。」
五两……
从前我随手赏下人的,都不止这个数。
唉,今时不同往日了。
我咬了咬唇没还价,看着掌柜把簪子扔进柜台下的木盒。
叮当一声,像什么东西碎了。
攥着那五两碎银走出当铺,风一吹,眼眶突然就湿了。
没来得及伤感,我连夜按着信上的地址往城郊赶。
五两银子要省着花,雇不起马车,只能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鞋底子早磨薄了,石子硌得脚生疼,可不敢停。
天快亮时才摸到那处窄院,土坯墙矮矮的,院里晒着几件打补丁的衣裳,倒比破庙多了点人气。
我定了定神上前拍门,心里直打鼓。
很久很久才开门。
是一个少年。
身形挺拔,眉眼间竟有几分清贵气,全然没有一丁点儿落魄模样。
而且……和父亲长的也并不像。
父亲莫不是被戴了绿帽?
我愣了愣,报出父亲的名字,说明了来意。
他闻言,眸色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顿了顿,才侧身让我进院。
「我便是。」
他声音压得略低,听着有些发紧。
院里静得很,不见信上提的外室妇人。
我扫了眼墙角空着的灶台。
问了一句「你娘呢?」
「死了。」
他答得又快又冷,脸上竟瞧不出半分悲戚。
好似在讲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正想再问,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还有人厉声喊:「仔细搜!别让他跑了!」
他脸色骤变,猛地拽住我往柴房躲。
门板“砰”地合上时,他压着声在我耳边急道:「别出声,不然我们都会死!」
我心下一惊,难道官兵已经查到这儿了?
还真要赶尽杀绝?非人哉。
柴房里暗得很,只有墙缝透进点微光,照见他紧抿的唇和攥得发白的指节。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靴底碾过院角碎石的声响都听得真切。
我屏住呼吸,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柴草,心快跳出嗓子眼。
好在他们搜的并不仔细,只听见院中有翻东西的哗啦声,夹杂着几句粗骂。
而后往别处去了。
「此处不宜久留,阿姐带你去京城。」
官兵前脚一走,我后脚就拉着他往院外走。
京城虽也危险,但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可投奔之处,避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当夜启程,我们一路躲躲藏藏,专拣荒僻小道走,饿了就啃口干硬的粗粮饼,渴了便掬捧山泉水。
他话极少,只默默跟着我,偶尔我崴了脚,他会不动声色扶一把。
指尖触到我手腕时,很快地缩回去。
快进京城时,暮色沉沉,我靠在老槐树下歇脚,终于忍不住问:「你总不能一直让我叫'阿弟',你到底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