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瞎子的纸人燃尽了，灰烬里浮出个血字："凑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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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乱葬岗的土
乱葬岗的土是活的。
黑袍人赶着马车停在岗顶时，月光正被乌云啃出个豁口。三口棺材自己敞了盖，棺底刻着的生辰八字，正和祠堂里死去的三人分毫不差。赵忠盯着赵家那口棺材，突然发现棺壁上嵌着些指甲——是女人的，涂着凤仙花汁，和二十年前赵家主母失踪那天，留在梳妆台上的一模一样。
"该填坟了。"黑袍人开口，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他摘下帽子，露出张没有皮肤的脸，红肉上爬着白色的蛆虫，"当年三家约定，每代祭品要凑齐'骨、血、魂'，你们漏了一样。"
李家族长的儿子突然瘫软在地，他后颈的"李"字烙印正往外渗血。昨天夜里，他梦见祖父从坟里爬出来，说当年炼鬼用的是李家嫡亲的魂，如今血脉断了，得用他的魂来补。
"周家人早没了。"赵忠颤声喊，却看见黑袍人从怀里掏出个陶罐。罐口一开，飘出缕长发，在月光下化作个少女的影子——是周家小姐，她穿着被血浸透的嫁衣，手里捧着半本《百鬼录》，缺的那半页，正贴在她被剜去的心脏位置。
"谁说没了？"少女的声音像碎玻璃刮过，"张瞎子的血，也是周家人的血。"
乱葬岗突然震动起来，地下伸出无数只手，拽着村民往土里钻。张瞎子被拽得最狠，他看见自己的血渗进土里后，地面上冒出片凤仙花丛，每朵花里都裹着个婴儿的拳头，指甲缝里全是黑泥——那是当年周家被灭门时，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黑袍人掀开李家棺材，里面躺着个稻草人，穿着李青玄的长衫，心口插着根桃木钉。"李家炼的鬼，最喜亲人血肉。"他说着，将李家族长儿子推了进去，"这根钉，当年你父亲用来钉死了自己的亲弟弟，现在该还了。"
棺材盖"砰"地合上，里面传出骨头碎裂的声响，夹杂着少年的惨叫。赵忠突然想起，李青玄的父亲确实有个弟弟，二十年前说是走丢了，原来……
"赵家的债，在井里。"周家小姐突然指向乱葬岗边缘的枯井，那井竟和当年赵家后院的一模一样。井水泛着绿沫，漂着些绸缎碎片，赵忠认出那是赵家主母常穿的料子。
黑袍人将赵忠推到井边，井里突然伸出只手，抓住他的脚踝。那手戴着枚玉镯，是赵家祖传的，赵砚出生时，主母亲手给他戴上过。"主母当年没死，"周家小姐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她被你们赵家当成养尸蛊的容器，泡在井里二十年，现在该喝亲族的血了。"
赵忠被拽进井里的瞬间，看见井壁上贴满了人皮，每张皮上都绣着鸳鸯，针脚和当年赵家主母绣的一模一样。那些皮突然睁开眼睛，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像极了祠堂里那三个香灰坟。
最后剩下的，是张瞎子。周家小姐飘到他面前，将《百鬼录》塞进他手里。"你以为躲到外乡就没事了？"她笑起来，嘴角裂到耳根，"当年你父亲帮着赵家分周家的尸，这账总得有人算。"
张瞎子的血顺着书页渗进去，缺的那半页慢慢显形，上面写着三家初代家主的血誓："吾等后代，生生世世，互为祭品，永坠鬼途，不得轮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