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玄的尸体还跪在供桌前,刀尖从后心穿出,却没沾多少血。他的脸对着地上那三个香灰堆成的坟包,嘴角噙着笑,像是终于得偿所愿。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七窍里都塞满了头发,黑得发亮的那种,根根缠在骨头上,和当年周家小姐被沉井时,漂在水面的头发一模一样。
赵家的老仆赵忠,哆哆嗦嗦地去收尸。手指刚碰到赵砚的脚踝,那具吊着的尸体突然转了个方向,原本空洞的眼眶里,竟长出了两颗眼珠子——是玻璃做的,黑瞳里嵌着极小的字,赵忠凑近了才看清,是"李家欠命三条"。
"别碰!"村东头的张瞎子突然拄着拐杖闯进来,他瞎了五十年,此刻却像能看见似的,精准地避开地上的血渍,"这不是人能收的尸。"
他的拐杖在地上敲出笃笃声,每敲一下,祠堂的砖缝里就渗出一滴血。那些血珠滚到香灰坟前,竟慢慢聚成三个小小的人影——一个穿红衣的女人,一个戴方帽的书生,一个挎刀的壮汉,正是三家初代家主的模样。
"他们要找替身。"张瞎子的声音发飘,像是被风吹着,"当年炼鬼时,三家都发过誓,若有后代断了祭祀,就永世替他们受百鬼啃噬。"
话音刚落,供桌突然裂开个缝,里面滚出个黑木匣子。匣子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闻到了腐臭——里面装着半本《百鬼录》,剩下的半本,不知被谁撕去了。书页上的字迹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的血字:"明夜三更,后山乱葬岗,缺一人"。
赵忠突然尖叫起来,指着自己的手背。他手背上竟凭空多出个烙印,是个"赵"字,烫得皮肉焦黑。紧接着,几个姓李的村民也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同样的烙印,位置各不相同,有的在额头,有的在后背,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张瞎子突然抓起一把香灰,撒在那三个小血人身上。血人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黑烟,却没消失,反而越长越大,红衣女人的脸渐渐清晰——竟和赵家主母年轻时一模一样。
"躲不掉的。"张瞎子瘫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个发黄的纸人,纸人背后写着"周"字,"我是周家的远房侄子,当年被送到外乡才活下来。我叔公说过,《百鬼录》的最后一页,是三家的血契,谁也撕不掉。"
纸人突然自己燃了起来,火苗是青绿色的。火光里,众人看见乱葬岗的方向,有无数白影在晃动,像是有人举着灯笼在走。那些白影越来越近,祠堂的门窗"砰砰"乱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拍。
赵忠突然想起,昨天收尸时,在李青玄的袖管里发现了半块玉佩,上面刻着个"周"字。那玉佩,本该随着周家小姐一起沉在井里的。
三更天的梆子刚敲过第一下,祠堂里的香灰坟突然塌陷,露出三个黑黢黢的洞。每个洞里都伸出一只手,手里攥着件东西——赵家的玉佩,李家的发簪,周家的耳环。
门外传来马车轱辘声,赶车的是个穿黑袍的人,脸藏在帽檐下。村民们看见,马车上拉着三口棺材,棺材板上分别刻着"赵""李""周"三个大字,字缝里渗出的血,正顺着木板往下滴,在地上连成一条红绳,一头拴着祠堂,一头通向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