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还需要定时排空,明早如果烧没退,必须马上去医院。”他摘下手套,把用过的棉片、垫巾仔细收进医疗废物密封袋。
我嗓子干得冒烟:“费用……”
“先记账,等你好了再说。”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夜里我会再来一次,确保情况稳定,别担心。”
他走后,我瘫在沙发上,第一次在疼痛间隙里迷糊了两小时。梦里不是手指,是那双像应急灯一样沉静的眼睛。
第二天晚上七点,他又来了。这次我精神稍好,换了干净衣服。他进门第一句还是问体温,36.8,他紧绷的下颌线才松了些。
“烧退了是好事,但淤积的硬块还在,炎症未消,得继续处理,防止反复。”他拿出新的无菌垫巾。
我点头,按照他的指导调整姿势,方便他检查患处。动作有些急,一颗纽扣意外绷开,我瞬间窘迫。他却像没看见这小小的意外,只迅速移开视线,专注于评估患处,同时将旁边的落地灯光线调暗了些,避免直射。
过程比昨夜更漫长。他一边进行专业的疏通手法,一边清晰地解释:“乳腺管像树根网络,堵点可能在前端表现,但根源有时在深处或末端。我需要一点点回溯,找到真正的‘肇事点’,你别急,尽量放松。”
我盯着天花板暖黄的灯晕,突然想起沈放。出发前他说:“老婆你忍忍,我周末回。”我当时想吼回去,忍你个头。可此刻,心底竟掠过一丝庆幸,庆幸他不在,不然这场景解释起来又是一场风暴。
“你先生不在家?”周叙突然问,手法未停。
我下意识“嗯”了一声,说完又觉得多余。他却只是点点头:“明白了。那我夜里尽量早点过来,你一个人硬扛太辛苦。”
第三天凌晨,他比约定时间提前到了。我开门时,他微微喘着气,肩头的羽绒服洇湿了一片深色——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
“高架有点堵,怕你等急了。”他摘下口罩,露出整张脸。那是一张放在人堆里并不起眼的脸,普通,但线条干净,下巴有青色的胡茬。最显眼的还是那双眼睛,此刻像蒙了一层水汽的深湖。
这次处理结束,他递给我一张打印清晰的A4纸,上面是详细的饮食和护理建议:蒲公英茶消炎、卵磷脂辅助乳化脂肪、严格忌油腻辛辣。最下面用铅笔写了一串数字:24h咨询电话。
我扯了扯嘴角:“还有售后服务?”
他笑了笑,嘴角牵起浅浅一道纹:“怕你夜里情况有变,找不到人问。”
我怔住,心里某处被轻轻撞了一下。沈放从不问我夜里怎么样,他只关心孩子奶量达标没。
第四天傍晚,周叙没来。微信不回,电话关机。我胸部的胀痛感又开始加剧,像退潮后又汹涌反扑的海浪。夜里十一点,我抱着哭闹的孩子坐在冰冷的客厅,一边徒劳地尝试吸奶器,一边眼泪无声地掉。机器嗡嗡地空转,吸出的奶量少得可怜。
十二点半,门铃刺耳地响起。我几乎是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风尘仆仆的沈放。他提着行李箱,脸色铁青:“你怎么回事?手机定位怎么显示你下午在医院附近?”
我懵了:“我…我没去医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