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脸色好差。”前排的女生王瑶,推了推眼镜,从抽屉里摸出颗薄荷糖,塑料糖纸被她手指捻得“哗啦”响,“我妈说这个能提神,你含一颗?”
刘瀛接过糖,冰凉的糖块刚放进嘴里,薄荷的凉劲还没散开,喉咙里就涌上股腥甜。昨天产检时,医生严肃的脸又在眼前晃:“妊娠高血压,加上两胎间隔太近,子宫瘢痕还没长好,必须提前住院!随时可能大出血,危及生命!”
她把糖咽下去,薄荷的凉和血腥味在口腔里搅成一团。“最后再讲一遍作文题。”她转回身,想在黑板上画个鼓励的笑脸,可刚抬手,一阵更猛烈的宫缩袭来,膝盖一软,手里的粉笔“啪嗒”掉在地上,滚到第一排学生的脚边。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得见。后排的男生张磊刚想吹声口哨起哄,就看见刘老师扶着黑板,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下蹲,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脸色白得像张纸。“没事,”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指尖深深掐进讲台边缘的木纹里,“老毛病了,低血糖,你们先自习。”
办公室的沙发上,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丈夫的电话打了第三遍。刘瀛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老公”两个字,接通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真的不去医院?”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被水泡过的海绵,“昨天我拿着住院单,在校长办公室堵你三回!你就一句‘学生比我重要’,把我顶回来了!”
“等送他们进考场。”刘瀛望着窗外,初三(1)班的灯亮得晃眼,那是她从初一带到初三的班,三年了,每个晚自习后,她都会去宿舍查寝,手里的保温杯永远装着温热的红糖姜茶,给熬夜学习的学生暖身子。
正说着,微信提示音“叮咚”响了,是丈夫发来的视频。点开,两岁的大宝举着个玩具话筒,口水顺着下巴流进黄色的小恐龙衣领里,奶声奶气地喊:“妈妈加油!妈妈加油!”刘瀛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把大宝的笑脸泡得皱巴巴的,像张被水浸过的糖纸。
放学铃响时,宫缩的间隔越来越短,疼得她直冒冷汗。她扶着走廊的白墙,一步一步往办公室挪,墙上的展板贴着去年的全家福——照片里,她抱着大宝,丈夫搂着她的肩,两人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那是他们拍结婚照时特意穿的,背景是初中母校的操场,配文写着“从同桌到家人”。
“刘老师!”教务主任王老师拿着一摞试卷,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追出来,“这是最后一批模拟卷,你说要亲自改完,明天发给学生……”话没说完,就看见刘瀛猛地捂住肚子,顺着墙慢慢蹲下去,蓝色连衣裙的下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洇开深色的印子,像朵在冰水里绽放的墨色花。
第二章 试卷上的血渍
急诊室的无影灯,白得晃眼,照得刘瀛眼睛发疼。她躺在移动推床上,被护士推着往手术室走,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支红笔——笔帽上贴着个歪歪扭扭的小熊贴纸,是大宝昨天刚贴上去的,现在被她的冷汗浸得发皱,边角都卷了起来。
“必须马上剖!”主治医生把一份手术同意书“啪”地拍在丈夫面前的小推车上,声音急促,“产妇现在的情况,顺产就是送死!妊娠高血压加上瘢痕子宫,大出血的风险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