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当天,我穿着红彤彤的嫁衣,等在空无一人的喜堂。
痴颠的守村人阿志慌张地跑进霍家,拉着我的喜裙要带我走。
“阿志呀阿志,阿姐要嫁心上人了,不能再跟你回枕河镇摘柳枝了。”
阿志跺脚,咿咿呀呀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
绸布打开,阿爸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他又是比划又是嚎,直到那半截染血的黄纸从阿爸嘴里被抽出。
我才知道,我的心上人不叫霍凌,而叫霍世骁。
他用三十门洋大炮埋了枕河镇三万人。
而这里,也不是霍府,而是一座废宅。
我穿着一身红嫁衣,奔向大帅府。
今天是我结婚的好日子,他若不来,我便去找他好了。
1
帅府张灯结彩,从里到外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我从城郊跑了三十里,红色的绣鞋磨破了,露出染血的绸袜。
他们说帅府要娶姨太太了,是第五房。
为什么是第五房?
霍凌明明同我说过,他尚未娶妻,只等娶了我之后就供上祖祠,昭告祖宗今生只娶我一个。
他说新派的思想只流行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定是他们弄错了,我要亲自去问他。
我提着裙摆就要进,两杆黑漆漆的枪洞对准我的额头,把我拦在门外。
“大帅娶亲,你一个疯疯颠颠的女人想干什么!?”
疯吗?
我低头看了看。
五婶给我纳的绣鞋磨破了,大娘早上刚梳好的髻乱了,母亲亲手给我上的妆也花了。
就连大红的喜裙上也沾上了枕河镇黑黢黢的焦土。
不过不要紧,霍凌说过,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他都会爱我的。
“我找霍凌,我是来和他拜堂的。”
士兵嫌恶地看着我:“这里没有叫霍凌的,再不滚我们就一枪崩了你。”
枪把子狠狠敲在我头上,我被推到在地,尘土混着汨汨鲜血糊了我半张脸。
远处汽车轰鸣的声音传来。
门打开,戴着镶金檐帽,穿着墨绿军装的男人闯进我的视线。
我欣喜地挥手,“霍凌,霍凌,我在这里!”
可他没有看我,只是从车里牵出另一个戴着头纱,拿着捧花的女人。
她长长的婚纱拖在地上,霍凌弯腰替她拾起。
我发现自己在发抖,头上的伤口疼得厉害,但远没有心口的那般疼。
以往这个时候霍凌都会过来抱着我,然后给我处理伤口,低声哄我。
可是今天他的眼睛里为什么都没有我?
我冲上前去,推开讨赏的人群,拼命向他靠近。
佩枪的士兵一下下砸在我头上,血流了满身,和红红的嫁衣融在一起。
我倒下去又爬了起来,人声的鼎沸盖住了我的呼喊。
终于,我扒住了他的靴子。
他低着头,好看的眉眼带了凌厉,冷冷地审视着我。
“阿凌,我好疼,带我回家好不好?”
他眼神一动,随后移开视线。
“把她赶走。”
带枪的士兵拖着我远去,我脚上的血在长街的石板上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霍凌不要我了。
这个念头刚起的瞬间,我突然挣脱开士兵的手,转身跑上街边的小牌楼。
飞檐青瓦上,我慢悠悠地晃荡着两只滴血的脚,痴痴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