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江南最好的泥塑匠,却被迫为京城贵女捏人偶替身。
>“按您的模样塑,要能哭会笑,能替您嫁去塞外和亲。”
>最后一夜,她褪下罗衫攀上我的肩:“把我刻进你骨血里可好?”
>我颤抖着在替身心口点下朱砂痣。
>七年后,蛮族铁骑踏破皇城,我从俘虏堆里抱起伤痕累累的她。
>她抚着我胸前箭疤轻笑:“原来你早把自己刻进我血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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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梅雨季总是黏腻得恼人。雨水顺着陈记泥塑铺的瓦檐往下淌,连成灰蒙蒙的帘子。铺子里光线昏暗,只有靠窗的条案前还算亮堂。陈砚就坐在那里,手指正捏着一小团湿软的澄泥。泥在他指间驯服地延展、聚拢,渐渐显出一只凤凰引颈的姿态,每一片羽翼都带着呼之欲出的风。
空气里浮动着泥土微腥的气息,混杂着木架上无数已干透的泥塑散发出的、沉淀经年的微尘味道。这是他的王国,他赖以喘息的方寸之地。
门外石板路上传来急促的、与这雨幕极不相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在铺子门口戛然而止。溅起的水花声清晰可闻。陈砚捏着凤凰羽翼的手指顿住,眼皮都没抬。这种动静,多半是城里哪家大户的豪奴,来取定做的玩意儿,或者催些急活。
门板被拍得震天响,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蛮横。“开门!开门!”粗嘎的嗓音穿透雨声。
陈砚慢条斯理地将手中那只刚具雏形的凤凰轻轻放回泥盘里,用湿布仔细盖好,这才起身。铺门老旧,拉开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门外站着的并非预想中豪奴的短打扮,而是两个身着玄色劲装、腰佩长刀的军士。雨水顺着他们冰冷的铁甲凹槽流下,滴落在门前的石阶上。那股子生铁和皮革混合的、属于军旅的硬冷气息,瞬间冲散了铺子里原有的泥土暖意。为首那人脸膛方正,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陈砚一身沾了泥点的粗布衣裳,眉峰蹙起:“陈砚?”
“是。”陈砚应道,声音平静。
“跟我们走一趟。”军士的语气毫无商量余地,“贵人召见。”
贵人?陈砚心头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他这双手,捏的是市井小儿把玩的泥狗陶鸡,是老人案头祈福的寿星土地,最了不得,也不过是城里几座古刹里重塑过几尊剥落的神佛金身。何曾与庙堂之上的“贵人”有过半分牵扯?
疑问只在眼底沉了一瞬,面上依旧是那副泥塑木雕般的平静。他默默转身,取下墙上挂着的蓑衣斗笠,穿戴好,锁了铺门。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蓑衣边缘,寒气侵肌。
马车在湿滑的石板路上疾驰,车厢里只有单调的轮毂碾压声和外面滂沱的雨声。玄甲军士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铁塔,将他夹在中间。陈砚闭着眼,仿佛睡去,手指却在宽袖下无意识地捻动,那是长久捏塑养成的习惯,指腹间似乎还残留着澄泥的微凉与柔韧。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掀开车帘,入眼的并非想象中雕梁画栋的府邸,而是一片开阔得惊人的水岸。浩渺的烟波湖在无边雨幕下呈现出一种沉郁的灰青色,远处水天相接,一片混沌。岸边,一座巨大的水榭如同蛰伏的巨兽,飞檐斗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透出一种隔绝尘寰的孤高与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