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院子很大,比外面看着更空旷。

几间正房黑灯瞎火,窗纸破烂,在风里哗啦啦地抖动。

只有东边角落一间低矮的耳房,窗户被厚厚的、脏得看不出本色的棉被堵得严严实实,一丝昏黄微弱的光,极其艰难地从被角一个破洞里挤出来。

那要命的咖啡味,正是从那紧闭的门窗缝隙里顽强地弥漫出来。

就在我试图分辨屋内动静时,“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那扇堵着棉被的房门,竟毫无征兆地拉开了一条缝!

一个男人的侧影瞬间被屋内的灯光投在地上,拉得老长,像一道狰狞的黑色裂痕。

他身形不高,却显得异常精悍,穿着深色的旧工装,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悄。

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出来,而是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脑袋微微转动,警惕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一寸寸扫过荒凉死寂的院落,最后,竟缓缓地、朝着我藏身的墙头方向扫了过来!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停止了跳动。

墙头毫无遮挡,只要他的目光再抬高一点,再停留久一点……我猛地将头向下一缩,整个身体死死贴住冰冷刺骨的墙砖,连呼吸都彻底停滞。

墙砖粗糙的颗粒感硌着脸颊,寒意直透骨髓。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一次漫长的窒息。冷汗,瞬间浸透了贴身的衬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

墙下,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穿过破窗棂的呜咽。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听到极轻微的门轴转动声——门被重新关上了。

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稍稍退去。

我瘫软在墙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带来一阵刺痛,也带来劫后余生的虚脱。

刚才那道扫过的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绝非寻常百姓!

这“鬼宅”里藏的,是鬼,更是活生生的、带着獠牙的敌人!

接下来的日子,那座荒废的“积善堂”,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磁石,牢牢吸住了我所有空闲的神经。

深夜的蹲守成了我雷打不动的“功课”。

我像一个真正的幽灵,在槐树胡同周围那些更深的阴影里游荡、潜伏。

有时蜷缩在对面人家废弃的煤棚里,有时藏身在胡同口那棵巨大的老槐树浓密的枝桠间,有时则裹紧棉大衣,像个真正的流浪汉,缩在冰冷的墙角。

眼睛,始终死死盯着那座院门。

我渐渐摸清了规律。

那扇门只在深更半夜开启,每次进出的人影都极其模糊,动作迅捷无声,如同鬼魅。

他们刻意避开月光,融入墙根的阴影,很难看清面目。

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警惕和训练有素的步态,却一次次印证着我最初的判断。

转机出现在一个朔风怒号的深夜。

风很大,卷起的沙尘打得人睁不开眼,却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机会。

一个穿着臃肿棉大衣的身影从院门里闪出,脚步匆匆。

就在他刚走出院门几步,一阵狂风猛地从胡同口灌入,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掀起了他罩在头上的棉帽!

帽子打着旋儿飞向半空。

那人反应极快,猛地伸手去抓帽子,脸也随之仰起,暴露在胡同口那盏昏黄摇曳的路灯光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