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定格。
一张国字脸,浓眉,左眼眉骨处一道寸许长的陈旧疤痕,如同趴着一条狰狞的蜈蚣!
这张脸,像一道雪亮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记忆的迷雾!
档案室那个小小的、贴满了各种通缉令和敌特人员档案的保密室里,无数张或模糊或清晰的面孔在脑海里飞速翻页、定格!
就是他!
代号“灰狼”,档案照片上那道标志性的疤痕,和眼前这张被路灯照亮的脸,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一个早已被记录在案、却长期销声匿迹的敌特骨干!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血液奔涌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般的兴奋和灼热。
找到了!
终于抓住了狐狸的尾巴!
这不仅仅是线索,这是铁证!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几乎是踩着上班的钟点冲进了分局那栋灰色的二层小楼。
熬了一夜,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精神却亢奋得像绷紧的弓弦。
我直奔队长办公室,连报告都喊得有些变调:
“报告!队长!重大发现!槐树胡同‘积善堂’,确认敌特据点!发现‘灰狼’活动!”
老队长姓赵,五十出头,头发花白稀疏,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每一道都浸着风霜和说不出的疲惫。
他正就着搪瓷缸子里的热水啃着一个冷硬的窝头。
听到我的报告,他抬起头,那双常年被烟雾熏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多少波澜,只是放下窝头,拿起桌上的烟盒,慢条斯理地抖出一根“大前门”,划着火柴点上。
“奡陈啊”
他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声音低沉平缓,带着一种安抚躁动的力量。
“年轻人,有干劲,眼睛亮,这是好事。你反映的这个情况……嗯,很重要。”
他顿了顿,烟雾缭绕中,眼神似乎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审视的意味。
“不过,敌情复杂,不能光凭一张脸就下定论。‘灰狼’……这人狡猾得很,善于伪装,档案照片也不一定完全可靠。你这段时间辛苦了,先把手头其他几个盗窃案的笔录整理出来,这个‘积善堂’的事,组织上会派人去核实,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对外声张。明白吗?”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脑门,又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我张了张嘴,想再强调那道疤的独特性,想描述那深夜的咖啡香,想诉说墙头那惊魂一刻……但看着老队长烟雾后面那张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他眼神里那种深不见底的、混合着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让我最终只是挺直了腰板,有些僵硬地挤出两个字:
“明白。”
一种难以名状的憋闷感,像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口。
走出队长办公室,走廊里明亮的灯光显得有些刺眼。
老队长的话像一圈无形的栅栏,把我满腔的发现和冲动死死围住。
不能动?
只能等?
那“灰狼”和院子里的鬼魅,会乖乖等着组织去“核实”吗?
每一次深夜里那扇门的开合,都可能是新的阴谋在酝酿!
我强迫自己坐回办公桌前,拿起一份盗窃案的卷宗,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些琐碎的笔录文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