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亲手将丈夫的警徽锁进证物袋。 “季警官,你涉嫌包庇毒贩的录音在这里。” 他签字离婚时,钢笔尖戳破了纸张。 三年后我的律所挂牌,剪彩剪刀却卡在红绸里纹丝不动。 助理尖叫着递来手机直播——他拖着残腿挡在毒贩车前。 “季怀铮!”我对着镜头嘶吼,“你的命早卖给我了!” ICU里,他颤手指向心口旧伤。 “锁这里了…钥匙…在你剪彩的剪刀上…”

“咔哒。”

金属搭扣咬合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脆,甚至带着点刺耳的回响。许攸宁垂着眼,看着自己指节分明的手将最后一枚银色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警号肩章,轻轻放进那只透明的、印着市局刑侦支队编号的证物袋里。袋口被她用指尖捻着,细致地封好,动作标准得如同在法庭上呈递关键证物。

袋子里,那枚深蓝色的盾形警徽在顶灯冷白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黯淡的、近乎凝固的光泽。它曾经无数次别在那个男人挺括的制服肩头,映着他冷硬的下颌线和不带笑意的眼睛,像一块沉默的、不可撼动的界碑。

现在,它成了她亲手封存的“罪证”。

季怀铮就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城市的光污染给玻璃蒙上一层模糊而冰冷的彩晕,将他高大却显得有些僵直的背影切割成一个沉默的剪影。他穿着便服,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深灰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嶙峋的线条。从许攸宁封存警徽开始,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石像,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拉扯感。

许攸宁终于抬起眼,目光掠过他紧绷的肩背线条,落在他轮廓冷硬的侧脸上。他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下颌绷得死紧,眼睫低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她甚至能看清他太阳穴附近,一根细微的血管在皮肤下不易察觉地搏动。

“季警官,”她的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法庭上惯用的、公事公办的清晰,像一把精心打磨过的、不带感情的手术刀,“你涉嫌包庇毒贩‘老K’的关键录音,技术科已经完成声纹比对,确认无误。”

她从随身携带的黑色真皮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同样贴着证物标签的银色U盘,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玻璃茶几上。U盘冰冷的金属外壳撞击玻璃,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死寂中格外突兀。

“这是备份。”她补充道,视线重新落回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原始录音作为核心证据,已由支队存档。”

季怀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幅度极小,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后勉强维持的平衡。他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

那双眼睛抬了起来。

许攸宁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骤然缩紧。

那里面没有她预想中的愤怒、辩解,或者哪怕一丝被冤枉的屈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荒芜的平静。像暴风雪肆虐过后,只剩下死寂的冻原。可在那片冻原的最深处,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碎裂、坍塌,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震耳欲聋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