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叶小天愣住了。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两人趁着月色逃出府衙,庄心月把个布包塞给他:“这里有我攒的银子,还有我画的地图,你往南走,那里有我外祖父家。”她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灯笼还亮,“等我爹查清真相,我就去找你。”

叶小天攥着布包,里面的银角子硌着手心。他忽然想起码头的落日,想起她裙角的风,猛地把她揽进怀里。粗布褂子与月白襦裙贴在一起,像泥土终于接住了那朵云。

“我在渡口等你。”他说。

4 钱塘重逢梦

三个月后,叶小天在钱塘江渡口的茶馆里,看见个穿青布衫的姑娘。她没戴珠花,脸上沾着风尘,却在看见他时,笑得像初见时那样清亮。

“我爹把漕运使贪墨的证据交给了巡抚。”庄心月坐在他对面,喝着粗瓷碗里的茶,“以后,我不是知府的女儿了。”

叶小天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是用竹片刻的小船,船帆上歪歪扭扭刻着个“月”字。“我在码头找了份修船的活,攒够钱,就娶你。”

江风吹进茶馆,掀起姑娘的青布衫,露出里面半旧的月白襦裙。远处的漕船鸣着号子驶过,叶小天忽然觉得,那些账本上的数字、官场上的风波,都不如眼前这碗热茶实在。

后来有人说,当年苏州府的庄小姐,跟着个穷小子跑了,实在可惜。可叶小天知道,在钱塘江的渡口,有个穿青布衫的姑娘,正等着和他一起,把日子过成细水长流的诗。而那艘竹片小船,被他们放进了江里,载着两个名字,漂向了很远的地方。

那艘竹片小船其实走不远,江水流到狭窄处,被芦苇勾住了边角。庄心月发现时,正蹲在滩涂上捡贝壳,夕阳把她的青布衫染成暖橘色。她回头喊叶小天,声音里带着笑:“你看,它舍不得走呢。”

叶小天扛着修补好的渔网走过来,顺势坐在她身边。小船的竹片上,用朱砂写的“心”和“天”被江水浸得发暗,却依旧能辨出笔锋里的认真。“那就留着吧,”他说,“等开春了,教孩子们编新的,让他们写上自己的名字。”

日子确实像江水流淌,慢却从未停过。叶小天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摇橹的穷小子,他跟着老船工学辨潮汐,把庄心月教他的字写在木牌上,系在不同的渔网上,记着哪片水域的鱼最肥。庄心月则在渡口边搭了间小棚,煮热茶给往来的船夫喝,偶尔也帮人代写家书,笔尖落在纸上,总带着些江南的软。

有回苏州府的故人寻来,见她挽着袖子在江边洗渔网,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忍不住叹气:“当年多少公子哥等着娶你,何必呢?”

庄心月正低头把洗好的网摊开晾晒,闻言抬头笑了。远处叶小天正指挥着几个半大的孩子把新造的木船推下水,阳光洒在他黝黑的脸上,亮得晃眼。“你看,”她指着那艘船,“他让日子长出了船帆呢。”

故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木船迎着风扬起白帆,帆上用青布绣着小小的月亮,像极了庄心月名字里的那个字。而滩涂上,那艘被芦苇勾住的竹片小船还在,只是不知何时,周围多了十几艘更小的竹船,都是孩子们仿着做的,每艘船上都歪歪扭扭写着名字,随波轻轻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