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池自己点燃一根,尼古丁混着铁锈味钻进喉咙。他看着林简手里那根没点燃的烟,突然觉得有点荒谬——刚才还想互相抢着去死的人,现在正并排坐在地上,听着块破铁皮撞栏杆的声音,像在等什么开场信号。
“那什么,”他吸了口烟,“你刚才……摔下去了吗?”
林简没理他,只是把那根烟折成两段,扔进风里。
烟蒂在地上碾出火星时,许池突然盯着林简的高跟鞋出神。那鞋跟卡得太深,金属边缘已经变了形,像只折了翅膀的蝴蝶。他没说话,蹲下去伸手去抠砖缝里的鞋跟,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想起自己公文包里还有支没用完的润滑油——上次修自行车时顺手塞的。
“别动。”林简的声音带着警惕,却没真的推开他。
许池从包里翻出润滑油,往砖缝里挤了点,再用力一拔,鞋跟终于松了。他把鞋子扔给她,掌心沾着黑褐色的锈,混着刚才没擦干净的血。“你这样走回去?”他指了指她手里那只没跟的鞋,“脚踝会肿。”
林简没接鞋,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光脚踩在水泥地上,凉意顺着脚底往上爬,她突然想起医生说的,肿瘤压迫神经后,可能连路都走不了。
“我家就在附近。”许池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软了点,“有备用的拖鞋,还有消毒水。”他指了指自己虎口的伤,“你总不能让我带着这道口子跳下去,像被谁谋杀的。”
林简抬眼看他,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公文包上的污渍在地上洇出片模糊的黑。她想起自己的诊断书,想起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突然觉得去谁家借双拖鞋,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不去。”她捡起那只坏了的鞋,往栏杆那边走。
“喂。”许池拽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脑胶质瘤……很疼吧?”他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我以前邻居家的老头得过,疼得整夜撞墙。他家冰箱里总囤着冰袋,说敷着能好受点。”
林简的脚步顿住了。
“我家冰箱里有冰袋。”许池的声音有点干,“还有止疼药,不是处方药,上次头疼剩的。”他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像怕吓着她,“就……借用半小时,处理下伤口,换双鞋。你要是还想跳,我不拦着,算我耽误你时间了。”
风把铁皮广告牌吹得吱呀响,许池看见林简攥着鞋的手指动了动,骨节泛白。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转过身,光脚往天台入口走,步调有点瘸。
许池赶紧跟上,走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像在护着什么。他突然觉得,刚才那半小时的“早会”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至少,得先看着这姑娘把鞋换上。至于之后的事……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诊断书,纸边硌得慌,像张没写完的遗书。
“对了,”快到楼梯口时,他没话找话,“你……晚饭吃了吗?我家还有包没开封的速冻饺子。”
林简的背影僵了僵,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个单音节:“嗯。”
许池的脚步轻快了点,夜风里好像都带上点饺子的热气。他没问她的名字,也没说自己是谁,只觉得这栋楼的楼梯,好像比上来时短了不少。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了又灭,昏黄的光在两人脸上短暂停留,又坠入更深的暗。林简光脚踩在台阶上,每一步都带着轻微的踉跄,许池跟在后面,公文包偶尔撞在栏杆上,发出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