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楼,许池掏出钥匙开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屋里没开灯,月光从阳台钻进来,在地板上投出块菱形的亮斑,能看见沙发上堆着件皱巴巴的西装,茶几上摆着个空酒瓶。
“随便坐。”许池摸黑打开冰箱,冷气“嘶”地涌出来,他拿出冰袋和消毒水,又从鞋柜最底层翻出双粉色的女士拖鞋,“前租客落下的,没穿过。”
林简没动,就站在玄关,手里还攥着那只断了跟的高跟鞋。金属鞋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枚没拔出来的碎片。
许池把东西往茶几上一放,自己先拖了把椅子坐下,撕开消毒水的包装。酒精味瞬间漫开,他倒了点在掌心,往虎口的伤口上抹,疼得嘶了声,却没皱眉头。“你脚踝都红了。”他抬眼瞥她,“真打算拖着条残腿跳下去?”
林简终于有了反应,低头看了眼脚踝,那里确实肿起块淡红色。她没说话,弯腰把高跟鞋往鞋柜边一扔,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冰袋敷十分钟。”许池把冰袋推过去,自己又去翻药盒,“止疼药吃两颗,管六小时。”
林简拿起冰袋,没往脚踝上放,反而贴在了自己太阳穴上。冰得皮肤发紧,她却慢慢眯起眼,像在享受这份刺痛。“你邻居老头,最后是自己撞墙死的?”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
“不是。”许池数出两颗白色药片,“儿子接去医院了,死在病床上。据说最后那几天,连撞墙的力气都没了。”他顿了顿,把药片放在桌上,“比起来,跳天台算体面的。”
林简笑了声,很轻,像冰裂的声音。“你呢?为什么选今天?”
“公司破产了。”许池说得干脆,“早上收到法院传票,下午发现合伙人卷走了最后一笔钱。想想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孤身一人,早死晚死都一样。”他指了指茶几上的空酒瓶,“本来想喝晕了再上去,结果酒不够烈。”
林简没接话,拿起那双粉色拖鞋穿上,尺码有点大,走一步晃一下。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冰袋从太阳穴移到脚踝,冰凉的触感让她轻轻吸了口气。“我预约了下周三的住院。”她突然说,“医生说要开颅,成功率三成。我不想躺手术台上,像块肉一样被人切来切去。”
许池正往伤口上贴创可贴,闻言动作顿了顿,没回头。“三成确实低。”他说,“但总比现在就死强。”
“强在哪里?”林简反问,“多疼几天?还是看他们同情我?”她拿起桌上的止疼药,对着月光看了看,“我爸走的时候,就躺在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疼得直哼哼,我妈守在旁边哭,他却瞪着天花板笑,说终于能解脱了。”
许池贴完创可贴,站起身去厨房,过了会儿端出两碗速冻饺子,用的是微波炉加热,皮有点硬。“吃点吧。”他把一碗推给她,“死也别做饿死鬼。”
林简没动筷子,只是看着碗里的饺子。月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眼角的细纹,明明才二十多岁,却像熬了无数个夜。“你公文包里,除了润滑油和诊断书,还有什么?”她突然问。
许池拿筷子的手顿了下,随即笑了。“你看见了?”
“刚才你蹲下去的时候,露出来了。”林简说,“肺癌晚期,对吧?诊断书边角都磨卷了,揣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