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楼的玻璃都在震颤，会议室的落地窗突然映出民国监狱的铁栅栏。六个穿着囚服的人影扒着栏杆朝我笑，胸口的疤痕正在渗血，滴在地上的血珠自动连成罗马数字 —— 从 I 到 VI。
“还差一个。” 他们齐声说，声音像无数面镜子在共鸣，“ VII，该归位了。”
我撞开消防通道的门冲进去，楼梯转角的穿衣镜里，民国镜术师正对着我系领带。他左胸的疤痕和我的重合在一起，手里把玩着那枚沾血的领带夹：“当年你用师弟们的魂魄喂镜神，现在该用自己的补回来了。”
楼梯扶手突然变得滚烫，摸上去像握着根烧红的铁链。每向下跑一层，墙壁上就多出面镜子，镜中的 “我” 穿着不同时期的衣服，从婴儿服到寿衣，左眼的绿光越来越亮。
跑道 13 楼时，楼梯间的窗户映出片熟悉的祠堂屋顶。十岁那年藏铁皮盒的横梁上，坐着个穿校服的少年，正用镜片切割自己的手腕。血顺着瓦当滴下来，在地面汇成 “陈” 字。
“陈老师的魂魄困在镜湖里呢。” 少年抬起头，左额的疤痕和我高中时一模一样，“你把他推下楼梯的那天，他口袋里还揣着你的满分试卷。”
记忆突然决堤 —— 高三那年的家长会，陈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拆穿我改分数的事，我在楼梯间和他争执时，失手把他推了下去。后来警察调查时，我说他是自己摔下去的，镜子里的人影突然开始狂笑，笑得镜片都在震颤。
“所以你选了电梯？” 民国镜术师的脸从校服少年背后浮现，“就像当年你选了出卖师弟们？”
消防通道的门突然全部消失，四周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镜海。每个镜面里都有个 “我” 在挣扎，有的被铁链锁着，有的在火里燃烧，还有个正用碎镜片刺向自己的左眼。
“镜神要的不是你的命。” 所有镜中人同时开口，声音震得我耳膜生疼，“是你的魂。”
胸口的护身符突然炸开金光，古镜残片的碎片从皮肤里钻出来，在我掌心拼成半面镜子。镜面映出地底的景象 —— 七十二面镇魂镜组成的八卦阵里，六个囚服人影正在痛苦地翻滚，他们的魂魄被镜面反复撕扯，每次撕裂都会多出个新的 “我”。
“外婆用自己的魂魄镇住了阵眼。” 镜中的外婆朝我摇头，寿衣上的盘扣一颗颗崩开，露出底下布满镜面碎片的胸膛，“现在她快撑不住了。”
镜海突然掀起巨浪，无数碎片拍打着我的身体。我看见最深处的镜子里，镜神正缓缓睁开眼，那是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左眼是纯粹的绿光，右眼里却嵌着面小小的镜子。
“第七个祭品，归位吧。” 镜神伸出手，掌心的镜子映出我的倒影，“当年你为了活下去和我签约，现在该履行承诺了。”
护身符的金光越来越弱，掌心的镜碎片开始灼烧皮肤。我突然想起外婆临终前的最后句话，当时她已经不能说话，只是用手指在我手心写了个 “合” 字。
“合……” 我看着掌心的半面镜子，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被撕裂的魂魄，那些不同时期的 “我”，还有民国时的镜术师和现在的自己 —— 我们本就是同一个魂。
当镜海的巨浪再次袭来时，我没有躲闪。任由无数镜碎片穿透身体，任由不同时期的 “我” 涌入意识。陈老师的叹息，师弟们的嘶吼，外婆的叮嘱…… 所有声音在脑海里汇成洪流，最后归于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