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突然剧烈摇晃,轿厢壁的镜子开始成片碎裂。我看见无数个 “自己” 从碎片里探出头 —— 有穿着婴儿服的,有戴着博士帽的,还有个胸口插着刀的,正是三年前新闻里报道的那个自杀的企业家。他们都睁着泛绿光的左眼,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该交东西了。” 成年模样的镜中人突然从镜子碎片里钻出来,手里拿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那是我十岁那年藏在祠堂梁上的盒子,里面装着外婆烧掉的古镜残片。
我死死按住口袋,那里的合同已经被冷汗泡得发软。突然想起签约宴上甲方老板说的话:“这栋楼是在民国监狱的地基上建的,当年处决过七个会‘镜术’的犯人。”
镜中人的指甲突然变得尖利如刀,顺着我的手腕动脉划下。血珠滴在铁皮盒上,锁扣 “咔嗒” 一声弹开。里面果然躺着半块古镜残片,背面刻着和我护身符上一样的罗马数字 ——VII。
“外婆没告诉你吧?” 它捏起残片抵在我的眉心,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发抖,“你不是第七个,你是第一个的转世。”
电梯突然开始上升,显示屏上的数字飞速跳动。18、24、36…… 最后停在顶层的 49 楼,这层从未对客人开放过。轿厢门缓缓打开,外面是条铺着猩红地毯的走廊,两侧墙壁上挂满了古董镜,每个镜子里都有个模糊的人影在挥手。
“他们在等你回家。” 镜中人推着我走进走廊,所有镜子里的人影同时转过身,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当年你亲手把他们封印在镜中,现在该还债了。”
走廊尽头的房间传来滴水声,推开门的瞬间,我看见那面被外婆烧掉的古镜正完好无损地挂在墙上。镜面里映出七个穿着囚服的人影,脖颈上都套着生锈的铁链,左胸同样有蜈蚣状的疤痕。
“还记得吗?” 镜中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猛地回头,发现它的脸正在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 那是民国报纸上刊登过的镜术师首领,照片里的他左眼泛着绿光,和我现在镜子里的样子分毫不差,“你为了活命,把六个师弟献祭给了镜神。”
古镜突然剧烈震颤,镜面涌出粘稠的黑雾。我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雾中翻滚:民国二十六年的雨夜,七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跪在祠堂里发誓同生共死;刑场上的枪声,戴着镣铐的男人在镜子前狂笑;外婆在火盆前烧黄纸,嘴里念叨着 “别来找他”……
“现在轮到你了。” 所有镜子里的人影同时伸出手,冰冷的铁链缠绕住我的四肢,“要么把这具身体让给我们,要么永远困在镜中当养料。”
古镜的镜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我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变得透明。左胸的疤痕开始渗血,顺着皮肤滴落在地,在瓷砖上汇成 “VII” 的形状。走廊里的古董镜同时碎裂,无数个 “我” 从碎片里爬出来,脸上带着怨毒的笑容。
“选吧。” 镜中人的声音变成了六个重叠的声部,像无数根针钻进耳朵,“是当人,还是当鬼?”
我突然想起外婆临终前塞给我的护身符,此刻正贴在胸口发烫。残片上的罗马数字突然亮起金光,所有镜子里的人影发出痛苦的嘶吼。古镜的裂纹越来越大,我听见镜神在雾中咆哮,那声音和我自己的声线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