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喉咙发紧,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可怕,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狂怒、震惊、被彻底看穿的狼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巨大的恐慌,在他眼中疯狂交织。
云初缓缓抬起头,隔着那晃动的珠帘,隔着那散发着不祥血光的法阵,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那眼神,清澈依旧,却再没有了往昔的温度,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和疲惫。
她微微弯起了唇角,那是一个极其浅淡、甚至带着点奇异释然的笑容。
“凌夜,”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两人之间凝固的空气,像一片羽毛落在冰面上,“契约……解除了。”
轰——!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在凌夜脑中轰然炸响!将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谋划,瞬间劈得粉碎!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她看着他瞬间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模样,那浅淡的笑意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继续说下去,声音依旧轻缓,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现在,我赌……赌你没了这契约的束缚,也不会真的……杀了我。”
她的眼神清澈而执拗,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近乎天真的期盼,穿透那片不祥的血光,直直地望进他眼底。
“赌?”凌夜轻笑一声,“你拿什么赌?!用我凌家满门的血来赌吗?!”
什么温柔缱绻,什么十年伪装,什么解除契约后的“新生”……在这一刻,全都被眼前这刺目的红嫁衣、这嘲讽般的法阵、她这平静到令人发疯的“赌注”彻底点燃!仇恨的毒液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那柄象征着凌氏少主身份的佩剑,“沧啷”一声龙吟出鞘!冰冷的剑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裹挟着他十年积郁的刻骨恨意和此刻被彻底点燃的疯狂杀机,毫不犹豫地、精准无比地——
狠狠刺向法阵中心,那个穿着如火嫁衣的心口!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云初脸上的那抹浅淡笑意,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消散。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清澈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他此刻因暴怒和杀意而扭曲狰狞的面容。那眼神里,有惊愕,有瞬间的痛楚,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和一种……深深的、绝望的疲惫。
原来,终究是……赌输了。
没有挣扎,没有惨叫。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冰冷的剑刃贯穿自己温热的心脏。鲜红的血,如同怒放的红梅,在她胸前那金线绣成的凤凰上迅速晕染开来,浸透了华美的嫁衣,又顺着冰冷的剑锋,一滴滴,滚烫地砸落在脚下同样暗红的阵纹之上。
血滴落在阵纹上的瞬间,那巨大的、散发着不祥血光的法阵,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力量,猛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强光!光芒之中,无数细小的血色符文疯狂地旋转、剥离、升腾!一股无形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强大束缚之力,如同被挣断的锁链,发出无声的、震耳欲聋的崩裂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