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点微光,在他指尖闪了闪,如同一声无声的叹息,最终,彻底湮灭。

三年。

凌府深处那座曾经种满合欢树的院落,彻底荒芜了。焦黑的树桩还残留着,新生的杂草在石缝间肆意蔓延,淹没了昔日精雕细琢的小径。唯有院墙角落,几株无人照料的药草,在风霜雨雪中顽强地生长着,散发出苦涩的清香。

凌夜变得比从前更加沉默,也更加可怕。他成了真正的“夜修罗”,周身笼罩着化不开的阴郁和寒气,生人勿近。他疯狂地扩张着凌氏的势力,手段酷烈得令人胆寒,仿佛只有无休止的争斗和杀戮,才能暂时麻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日夜被噬心之痛啃咬的心脏。

他再未踏入那个荒芜的院落一步。也再未让任何人提起那个名字。

仿佛只要不去触碰,那刻骨的痛和铺天盖地的悔恨,就能被深埋。

直到这个深冬。

一场罕见的暴雪席卷了北境。寒风如刀,刮在人脸上生疼。凌夜带着一身肃杀的血气和长途奔波的疲惫,纵马穿过一座被厚厚积雪覆盖的边陲小镇。

他需要一个落脚点,处理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以及补充一些必要的伤药。

小镇唯一的药铺,门脸不大,木头门板被风雪侵蚀得有些斑驳。他翻身下马,玄色的大氅上落满了雪花。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草药苦涩和炭火暖意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门外的严寒。

药铺里光线有些昏暗,只有柜台上一盏小小的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踮着脚,费力地想要够到药柜最高一层的一个抽屉。她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颈边。

似乎听到了门响,她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身来。

油灯昏黄的光,柔和地勾勒出她的侧脸线条,再缓缓照亮了她的全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住了。

寒风卷着雪花从敞开的门缝里灌进来,吹得柜台上的油灯火苗疯狂摇曳,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凌夜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中!整个人僵立在门口,连呼吸都彻底停滞。玄色大氅上融化的雪水浸湿了肩头,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他此刻心脏骤停般的冰冷和……难以置信的狂震!

那张脸……那张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魇中、最终化为漫天荧光消散的脸!

云初?!

不……不可能!他亲眼看着她消散!魂飞魄散!这世上怎么可能……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荒诞的狂喜如同巨浪,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防线!他忘记了手臂的剧痛,忘记了周身的疲惫,忘记了这里是哪里!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是她!一定是她!她还活着!

所有的克制,所有的伪装,在认出她的这一刹那,灰飞烟灭。

“云初——!”

一声嘶哑的、饱含着三年积压的痛苦、绝望、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呼唤,如同濒死之人的呐喊,从他胸腔深处爆发出来!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带着一身冰冷的雪气和浓烈的血腥味,猛地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