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稻种定乾坤
开春的日头刚有点暖和气儿。
乡农技站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就夹着包下来了,推广新稻种。
村委会那间大屋子挤满了人,烟味汗味混在一块儿。
墙上钉着两张画片儿,一张写着“汕优杂交稻”,绿油油的秆子看着挺精神;另一张是“武育粳”,穗子沉甸甸的。
两张桌子并着,摊开两堆稻谷。
小伙子清清嗓子,指着画片:“乡亲们,看看啊,这杂交稻汕优,产量高,省肥,生长期短,插秧还能稀点,省工!缺点嘛…抗倒伏差点意思,得防着点白叶枯病。”
他手指头又挪到另一堆谷子上:“这武育粳呢,米好吃,煮饭香!抗倒伏那是顶呱呱,病害也少点。就是得密植,生长期长点,功夫得下足。”
他翻着小本本,念叨着村里的土是啥样,雨水咋样,水渠通不通。
底下的人嗡嗡嗡议论开了。
这个说:“省工好哇,现在年轻人谁乐意下死力?”
那个嘀咕:“米好吃顶啥用?多收几斤粮才是实在的。”
问村民组长:“组长,你看种哪个好?”
组长挠挠头,蹲在条凳上吧嗒旱烟:“嗯…这个…各有各的好…大家伙儿看呢?”
墙角蹲着的杨老民一直没吭声,烟屁股快烧到手指头了。
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摁,鞋底子狠狠碾上去,发出“滋啦”一声轻响,盖过了屋里的嗡嗡声。
他抬起头,声音不高,但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武育粳,抗倒。汕优杂交,会瘟。”
屋里一下子静了。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
有人小声说:“老民说得在理,去年隔壁村那倒伏的,糟蹋多少粮!”
另一个接茬:“瘟起来更没治!”
好像就等着有人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行,那就武育粳!”
组长一拍大腿,定了音。
杨老民拍拍屁股上的灰,背着手,第一个走出了屋子。
屋外冷风一吹,他眯了眯眼。
刘若尘跟在他爹后头出来,目光扫过桌上那两堆稻谷,在武育粳那堆上停了停,手指头无意识地在裤缝上捻了捻。
第二章:金秋的画卷
日头毒得能晒脱皮。
田里的水汽蒸上来,闷得人喘不过气。
可那绿油油的稻苗,顶着日头,一节一节往上蹿,厚实得能藏住野鸭子。
一晃眼,天就高了,风也凉了。
满眼望过去,田里一片金黄,稻穗子沉甸甸地弯着腰,风一吹,哗啦啦响,跟金子铺的海似的。
稻场上更热闹。
家家户户把新收的稻子铺开,厚厚一层,黄澄澄,亮闪闪。
杨老民背着手,步子迈得又稳又重,“夸哒、夸哒”地在各家的稻场上转悠。
“老民哥,吃烟!”
张老六刚扬完场,一身灰扑扑的,忙不迭递上根“大前门”。
杨老民接过烟,就着张老六划着的火柴点上,吸了一口,慢悠悠问:“咋样?”
“好!好得很呐!”
张老六笑得满脸褶子,“亏得你春天拿主意,定了这武育粳!看这谷粒子,多饱实!听说后庄种了汕优的,瘟了,叶子焦黄一片,减产得厉害!”
杨老民鼻子里“嗯”了一声,没多话,但那腰杆子挺得更直了。
他走到下一家稻场,又有人递烟,说着同样感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