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的村道。
人走来走去,鸡在刨食,猪在树根底下拱土。
一辆装满粮食的四轮拖拉机“突突突”开过去,开车的粮贩子叼着烟,眯缝着眼,随着车子颠簸,身子一晃一晃,得意得很。
拖拉机惊得鸡扑棱着翅膀跳开,猪却头都不抬,专心拱它的。
拖拉机开远了,路上安静下来。
杨树叶子黄透了,风一吹,“哗啦啦”往下掉,像一群黄蝴蝶。
门前的野菊花开了,金灿灿一片。
天,真的凉了。
于雪柔的目光越过村道,望向远处的田野。
收割完的田地空荡荡的,几台小手扶拖拉机在犁地,远远看去,像几个小黑点在慢慢挪动。
第五章:白球鞋的渴望
太阳像个咸蛋黄。
慢慢沉到白塔河大堤后头去了。
西边天烧得通红。
家家烟囱冒起了炊烟。
鸡鸭回笼,牛羊归圈,村子里的声音热闹起来。
刘若尘开着他那台“突突”响的手扶拖拉机回来了。
犁铧上沾满了黑泥。
拖拉机开得慢,他跟在旁边走。
后头传来更响的“突突”声,一辆装粮的四轮车超了上来。
刘若尘把拖拉机往路边靠了靠,让道。
四轮车加足马力冲过去,喷出一股黑烟,那劲头十足的声音让刘若尘精神一振。
他停在那儿,看着四轮车卷起的烟尘消失在村道尽头,半天没动。
几天前的晚上,乡里大会堂来了个草台班子唱歌。
张山和赵四跑来喊他。
张山脚上蹬着一双崭新的白球鞋,鞋帮子上印着条龙,是本地产的“天龙”牌。
赵四脚上也是一双,白得晃眼。
“小民,走啊,看演出去!”张山招呼。
刘若尘低头看看自己脚上洗得发白、还沾着泥点子的解放鞋,没挪窝。
“咋了?走啊!”
赵四推他。
“鞋…埋汰。”
刘若尘闷声说。
张山把脚往旁边条凳上一跷:“看我这鞋!真皮的!透气!看见没,这还有小眼儿,穿着不臭脚!底子是牛筋的,软乎,走多远路都不累!才八十五!你也整一双呗!”
那晚台上的歌吼得震天响,灯光闪得人眼花。
刘若尘坐在硬板凳上,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满眼都是张山和赵四脚上那两双白球鞋,在昏暗的灯光下,随着他们走路,划出一道道白色的弧线,又利索又精神。
再看看自己脚上这双灰不溜秋的解放鞋,他觉得浑身不自在,脸上有点烧,幸好灯光暗。
回到家,他躺在那张破木板床上,翻来覆去像烙饼。
脑子里全是那白球鞋的影子,还有电视里那个广告:一男一女骑着摩托,风驰电掣,脚上那双“天龙”白得耀眼。
“脚踏天龙,马到成功!”
那声音在他耳朵里嗡嗡响。
他也能挣钱。
每年开着他那台破手扶,给自家地犁完耙完,还帮别家犁地耙地。
可邪门的是,活是他干的,钱却都进了他爹杨老民的兜。
他爹理由很硬:“加油不花钱?机器坏了修不花钱?”
刘若尘觉得这事儿,忒不公平。
第六章:烛光下的裂痕
刘若尘在井台边,用铁皮桶“咣当咣当”打了半桶水,胡乱抹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