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我坐在偏厅角落的小桌前。
桌上放着一碗白粥。
温吞,稀薄。
几根腌菜搁在旁边的碟子里,颜色像是已经放了许久。
正厅传来碗碟轻碰的声响。
还有谢珩清淡的吩咐。
“今日的八宝粥熬得不错。”
那是他的早膳。
精致,热气腾腾。
隔着珠帘,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感受到那道若有似无的目光。
冰冷地穿透帘幕,落在我身上。
我拿起勺子。
瓷勺碰着碗沿,发出一点细微的脆响。
粥刚送到唇边。
一股力道猛地撞上我的手臂。
“哎呀!”
一声夸张的惊呼。
一个穿着水红比甲的婢女踉跄着撞到我的小桌旁。
手里端着的托盘一歪。
托盘上那碗浓黑的药汁,一滴不剩,全泼在了我的裙摆上。
深褐色的污渍迅速洇开。
布料贴在腿上,一片黏湿冰凉。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婢女慌忙跪下,声音抖得厉害,头却低着,看不清神情。
厅内的声音停了。
珠帘晃动。
谢珩的身影出现在帘后。
他负着手。
目光扫过我狼狈的裙摆,又掠过地上跪着的婢女。
脸上没什么表情。
“怎么回事?”他开口,语气平淡无波。
“奴婢……奴婢不小心,撞翻了殿下的药……”婢女的声音带着哭腔。
“毛手毛脚。”谢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甚至没看我一眼。
“下去吧。”他淡淡道。
“是……是,谢驸马爷恩典!”婢女如蒙大赦,慌忙磕了个头,爬起来匆匆退下。
那点刻意压低的庆幸,飘进我的耳朵。
谢珩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
像在看一件沾了污迹的摆设。
“药撒了,”他说,“让人再熬一碗。”
语气寻常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不必了。”我放下勺子。
碗里的粥已经彻底凉透。
胃里那块冰冷沉重的石头,似乎又往下坠了几分。
我站起身。
污秽的药汁黏在腿上,沉重冰冷。
拖着步子,我绕过那滩污迹,向偏门走去。
身后,谢珩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传来。
“吩咐下去,殿下今日受了惊,需要静养。”
“无事……莫要打扰。”
静养。
莫要打扰。
我扯了扯嘴角。
喉咙里一片干涩的苦。
3.
静养不过是变相的幽禁。
谢珩的“吩咐”很有效,偌大的府邸,我像一团无形的空气。
所到之处,人影迅速消失。
只留下空洞的回音和鄙夷的目光。
连我殿里仅剩的两个老仆,眼神也日益闪烁。
我的活动范围,被无形的线越收越紧。
最终,只剩下西边那个废弃的、堆满杂物的院落。
荒草没膝。
断瓦残垣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像个被遗忘的坟场。
这里,反而成了我唯一能喘息的地方。
我慢慢走进去。踩着枯枝败叶,发出窸窣的声响。
角落里有座假山的残骸。
几块嶙峋的石头堆叠着,勉强有个容身的凹陷。
我蹲下身,搬开一块松动的石头,露出下面一个浅浅的土坑。
坑里放着一个油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