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太大了,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尖锐,撕裂了这农家小院里沉闷压抑的死亡气息和虚伪的平静。
李正平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
他那因长期酗酒而有些外凸的眼珠瞪圆了,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凶光,像是被捅了马蜂窝的野狗。
他把烟头狠狠往地上一摔,脚尖碾碎那点猩红。“吼个屁!”他那破锣嗓子拔得更高,唾沫星子横飞,“老子管他?他算个什么东西?白吃白喝几十年,妈死了就该滚!滚蛋!这房子以后是老子的!只留给我的种!他李正瑜连个屁都不配!现在,就待在那猪窝里最合适!”
他唾沫横飞地吼叫,粗壮的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子尖,那张满溢着贪婪和暴戾的脸在我眼前极度放大变形。
旁边嗑瓜子的张翠兰撇着嘴凉飕飕地添柴火:“就是,楚心你也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家里的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再说,正瑜一个傻子,住哪不是住?跟猪住一块还省粮食呢。” 她那双细细描绘过的眼睛斜睨着我,里面盛满了事不关己的冰冷和一点点看好戏似的嘲讽。
堂屋昏暗光线里母亲的遗像静静挂着,那张永远凝固的笑脸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那双画上去的眼睛此刻看来空洞得可怕。
而我,脑子里一片滚烫的嗡鸣和尖锐的白噪音。二哥那声如同被掐住喉咙发出的“呜……妈……饿……”在耳边无限循环,与眼前这对男女狰狞得意的嘴脸疯狂对撞!
没有预兆,没有任何思考和缓冲。
那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愤怒和暴怒彻底接管了我全身的血液和神经。
操他妈的情面!操他妈的隐忍!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我此刻的脑子却反常地清醒,清醒得只剩下一片燃烧的空白——那空白里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砸!一定要把这新锁砸了!一定要把里面那个无辜的、只会喊饿的人救出来!谁他妈挡着我,我跟谁死磕到底!
我猛地转身,几乎带起一股腥风,血红的眼珠子像雷达一样疯狂扫过院子角落。
昏暗光线下,靠在后院墙根下的东西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召唤——一把沉重的、沾满新鲜泥土和黑色不明污垢的锄头。锄头木柄被多年汗水和污渍浸透,粗粝冰冷,锄头的三角形金属部分还反射着微弱的寒光。
没有一丝犹豫!
我两步冲过去,左脚踝因为过大的动作扭了一下传来剧痛,但这点痛苦此刻像蚊子叮。
我的脚踝生疼,但那点疼和心里的滔天怒意比起来,连毛毛雨都不算。
我弯腰,右手猛地一抄!锄头柄冰凉粗糙的触感瞬间贴满掌心,一股沉甸甸的力量感传递上来。冰冷的金属锄头片,还带着深夜露水的湿气和一股子泥土的腥气。
握紧!
我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母豹子,攥着那把充当凶器的锄头,腰背猛旋!整个身体的力量都灌注到双臂,对准那只在昏暗中闪着廉价光泽的崭新铁锁!
“给!老!娘!开——!!!”
我胸腔里的怒吼和积蓄到顶点的力量轰然爆发,混杂着狂怒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化作一道倾尽全力的、自上而下的致命劈砍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