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规矩’?”程岩的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他想起了皮影的“影子活了”,榫卯的“规矩杀人”,云锦的“经血纬债”。
“道明竹编,讲‘依竹性,顺竹理’。”白小竹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没有看那恐怖的模型,目光落在缠绕陈守拙尸身的七彩竹丝上,指尖在距离竹丝几厘米的空中缓缓拂过。“竹有节,是骨;竹中空,是魂。这七彩丝…是怨气染的色,是竹魂…在索命。”她抬起头,看向程岩,深潭般的眸子里映着七彩竹丝妖异的光,“那哨子…是引魂的‘钥’,也是…封魂的‘咒’。”
程岩不再犹豫,戴上手套,极其小心地,用镊子从陈守拙僵硬的口中,取出了那枚沾着血痂的青竹哨。
竹哨入手冰凉,带着死者口腔最后一丝微弱的体温。哨身被摩挲得异常光滑,上面似乎用极细的刻刀,阴刻着一些难以辨认的、如同竹枝分叉般的古老纹路。
程岩深吸一口气,将那枚冰冷的竹哨,凑到了唇边。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青竹苦涩和血腥铁锈的气息,瞬间涌入鼻腔。
“呜——咻——!”
并非唢呐的凄厉,而是一种极其尖锐、高亢、穿透力极强的哨音,如同竹叶青蛇临死前的嘶鸣,猛地在这死寂的、充满竹腥味的巨大空间里炸响!
哨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非人的频率,撞在四周高耸的展柜玻璃和密密麻麻的竹器上,激起一片细碎、令人牙酸的共鸣!
程岩的身体猛地一僵!这一次,他感觉到的不是亡魂的哀嚎,而是一种…亿万根竹针同时刺入骨髓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冰冷、尖锐的竹丝,正顺着哨音,从他的七窍、毛孔,疯狂地钻入体内!他眼前瞬间发黑,耳中充斥着山崩地裂般的竹海呼啸!
盘旋的、仿佛来自地底竹根深处的哨音凝聚到顶点,一个充满了无尽怨毒、恐惧和毁灭欲望的尖啸,猛地从程岩喉咙里迸发出来:
“契——!契破了——!”
尖啸声撕裂空气,带着竹节爆裂般的脆响。
“竹…竹要饮血——!”
声音里是滔天的、非人的杀戮渴望。
“根…根醒了!根…要收债——!!!”
最后一声“收债”,如同千万根竹矛破土而出时的尖啸,带着摧枯拉朽的毁灭意志,在巨大的非遗馆内疯狂回荡!震得穹顶那根悬吊尸体的老竹扁担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哨音骤停!程岩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胸口,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展柜上!展柜玻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他蜷缩在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点点腥红的血沫,脸色惨白如金纸,浑身不受控制地痉挛,仿佛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被那哨音中的怨毒竹意狠狠蹂躏过!他手中的青竹哨,滚落在地,哨口沾染的血迹在灯光下刺目惊心。
契破了?竹要饮血?根醒了要收债?这亡魂的尖啸,比任何厉鬼的诅咒更令人胆寒!这“契”,究竟是什么?
白小竹疾步上前,扶起程岩,一股精纯的清凉气息渡入他几近崩溃的经脉。她的目光落在那滚落的竹哨上,又扫过缠绕尸身的七彩竹丝和那微缩的“空心村”模型,眼神凝重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