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走向收银台。寒漪已经合上了那本巨大的甜点书，将它轻轻推到桌角。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迎向那两片深沉的墨蓝色镜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
“客人。”她的声音如同冰玉相击，简洁得不带一丝涟漪。
来人停在台前。金属质感的手指抬起，指关节处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声。他用一根包裹着哑光金属银灰色手套的食指，指节在木质柜台上敲击了两下。
嗒。嗒。
声音沉闷而清晰。
“一碗面。”面具下传出的声音经过处理，带着明显的电子合成质感，干涩、平稳，缺乏人类声带的自然起伏，“要求：汤体清澈见底，无油脂悬浮干扰视觉分析。面条直径误差小于0.1毫米，长度需保持高度一致。汤体温度，必须达到足以激活人体基础痛觉神经反应阈值上限，并持续维持该热度直至进食完毕。”
他顿了顿，那双墨蓝色镜片似乎微微调整了焦距，锁定了寒漪冰玉般的眼睛。
“通俗地说，”电子音补充道，依旧毫无波澜，“要一碗能烫哭人的面。”
整个小馆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后厨方向，那富有韵律的揉面声依旧不疾不徐地响着，仿佛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所有喧嚣和要求。
角落一桌，正在小口啜饮一杯散发着奇异草木清香的饮品的精灵薇拉妮卡，她那双仿佛盛着月光的眼眸轻轻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探究，望向收银台前这个全身包裹在金属和合成材料里的异客。她旁边，矮人铜须正抱着一大杯冒着浓烈麦芽焦香的深褐色饮料咕咚灌了一大口，闻言差点呛到，红胡子上沾满了泡沫，他粗声粗气地嘀咕：“哈！又一个被机器腌入味的可怜虫！”他身旁的侏儒格里克，正摆弄着一个结构精密的黄铜小玩意儿，闻言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水晶眼镜片，镜片后的小眼睛闪烁着纯粹技术流派的浓厚兴趣：“痛觉阈值？精确控温？有意思的生理数据采集点。”
另一桌，兽人格鲁姆巨大的身躯塞在相对狭小的椅子里，他正用粗壮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块点缀着雪白糖霜的精致小蛋糕，闻言停下动作，硕大的头颅转向收银台方向，低沉地哼了一声，鼻息喷出的气流几乎吹动了桌布。他胸前挂着的猛犸巨牙项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窗边座位上，那个穿着繁复宫廷裙、如同精致洋娃娃般的金发小公主艾莉西亚，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拨弄着她那枚闪烁着星芒的钻石发卡，听到“烫哭人”几个字，她那双湛蓝的大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饶有兴致地望向那个奇怪的金属人。
林晚也凑了过来，脸上带着招牌式的、活力十足的笑容，试图打破这略显凝滞的气氛：“烫哭人？哇，客人您这要求够……特别的！不过咱家老板的手艺，那绝对没话说！您看菜单上这款‘清汤素面’，汤底是老板用秘法吊了不知道多久的高汤，清澈得能当镜子照！面条更是筋道得……”她一边热情介绍，一边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指菜单。
“不需要。”电子合成音毫无预兆地打断了她，冰冷直接。面具上的墨蓝镜片转向林晚，那针尖般游走的绿点似乎密集了一瞬。“我只需要满足我提出的精确物理参数。感官描述属于冗余信息，无分析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