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笑容也卡在脸上。一股被数据流冲刷过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求助似的看向寒漪。寒漪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清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光。
“清汤素面一份。”寒漪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林晚的尴尬。她并未看林晚，目光落在那客人身上，“付账方式？”她指向柜台一角那块深褐色的木牌，上面的字迹古朴苍劲。
客人没有看木牌，仿佛早已扫描读取完毕。他那只包裹着金属手套的右手抬起，伸向自己左臂外侧一个同样泛着哑光银灰色的扁平装置。手指在装置表面某个位置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装置弹开一个微型收纳仓。他从中取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只手套。与他自己手上戴的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哑光银灰材质，同样的精密接缝。唯一不同的是，这只手套的掌心部位，镶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不断变幻着幽蓝与深紫光芒的奇异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丝在纠缠、流动、运算，散发出一种纯粹而强大的数据能量波动。
“数据之都，‘主脑’核心冗余算力结晶碎片，”电子音介绍道，平稳依旧，“单位时间处理峰值可达百亿亿次浮点运算。价值由店主裁定。”
他将那只嵌着幽紫晶体的手套放在柜台上，推向寒漪的方向。晶体内部的光丝流转似乎更加活跃了。
林晚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忍不住低呼：“哇，这宝石好漂亮！”她感觉那晶体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吸力。
寒漪的目光扫过那只手套和那块晶体，眼神毫无波动，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她并未伸手去碰，只是微微侧头，清冷的声音穿透后厨门帘的阻隔：
“老板？”
后厨那持续不断的、富有韵律的揉面声，在这一刻极其自然地停顿了半拍。紧接着，云逍那平淡得如同温水的嗓音传了出来：
“够了。”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带着奇异的定音锤效果。
寒漪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价值显然难以估量的“算力结晶”，只对着客人简洁地颔首：“请入座稍候。”她抬手，指向一张空着的靠墙方桌。
客人没有回应，墨蓝镜片扫过桌面，似乎在确认其洁净度和结构稳定性。然后，他迈着那种精确到刻板的步伐，走向那张桌子。坐下时，腰背挺直，双手平放于桌面，姿态如同最标准的模板。
林晚松了口气，赶紧拿起抹布，在那张桌子旁象征性地又擦了两下，小声嘀咕：“真是怪人……”她溜回寒漪身边，压低声音，“寒漪姐，他那手套，真够付一碗面钱？那宝石看着好厉害的样子！”
寒漪的视线已经重新落回那本摊开的《提拉米苏的十万次心跳》上，指尖轻轻拂过书页上一幅流淌着浓郁巧克力酱的图片。她没有抬头，声音淡得像清晨的薄雾：“老板说够，便是够。”
后厨内，蒸汽氤氲。云逍站在宽大的案板前，那团在别人手中或许需要大力揉压的面团，在他指掌间却异常温顺，仿佛拥有了生命。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舒缓，但每一次按压、折叠、拉伸，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韵律和穿透性的力量。面团在他手中被拉长、对折、再拉长……如此反复，每一次重复，那面条的质地似乎就变得更加莹润，筋性更加内敛而强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