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觉得无名火升至胸膛,我遽然起身将案上不属于我的纸稿撕了干净,沉声问,“谁放他进来的?”
青窈被我吓了一跳,声音弱了几分,“就是娘子自己啊······昨夜亥时姑爷见您屋中灯火未灭,送来栗子糕,您见到姑爷立马笑着迎上去,姑爷今晨才走。”
我勉强耐心解释,“已经告知过你们崔致有问题,昨日我也同他提出过分房而睡了。”
青窈怔住,“可是娘子,您为何一口咬定崔小郎君身上有疑点,不觉得此时的自己莫名固执、自负呢?”
我气极反笑,“我远比你认知的更了解自己,这还不够吗?”
青窈哭着跑了出去,盈娘逆着光进屋。
“我昨夜在暗处,所见与她大致相同,你当时的状态确实不对,失魂般沉溺于崔致的目光中,你的猜想确实没错,确实有另一个‘你’的存在。”
我将那张写着“杀了我”的纸条递给盈娘,提醒她那个“我”也未必觉得一切真实。
07
崔致的四姐、我从前的闺中密友崔云回家省亲,特意来见了我。
崔云眉间满是疲惫,怀中还抱着睡着的婴孩。
“他去宣州前我怀上的,刚满半岁。”
“我竟不知。”
“你是不愿意知道,”她深吸一口气,“纪棠,你有时真的冷漠到让人生畏。我的匣子里还放着你予我的上百件赠礼,有你亲手做的、重金买的、一眼相中的,你从前明明很喜欢我的。”
我不想跟她再提旧事,沉默看着她。
她像从前一样瘪起嘴,话语带着哭腔,“他们都说是我害你出家的。”
“与你无关,我少时就想过当道士,不过求仙问道也是借口,我只是想自由去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崔云将孩子交给乳母,轻声对我说,“但你还是嫁了崔致。”
“不过我并不稀奇,他总角之时就亲近你。他十三岁生辰宴那日,学堂里有人戏言他容色不逊于“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的慕容冲,被他笑着打落三颗牙齿。可他在见到你之后,藏住了浑身戾气,还装模作样跟你打招呼。”
“我不懂你,但我了解我的小弟,他的温顺谦和都是装出来,”崔云自顾自说道,“他还是个小小孩童时,已经把我当成对手,巴不得我与你永不来往。我与你因裴郎争吵他也知晓,但一个字也没告诉父亲。”
“之前他求父亲向你家提亲,我想阻止,他轻蔑看我一眼,劝我不如先看好自己的夫婿。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我与裴郎婚后多有争执,他一向冷眼旁观,我知道他定是记恨我让你与裴畅结亲,记了多年。”
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出言提醒道,“你来找我,是因为我留下了盈娘,对吧?”
“对的,”崔云强忍泪意,“她之前来找过我。”
我目光带着冷意,她却着急解释起来。
“裴郎从前并非如此,不过是有次被裴家堂弟带着去了销魂窟,后面愈发肆意。他在父亲面前还会遮掩,不承想竟会在宣州做下这些事。可我又能如何,我嫁与他十二年,我们有了三个孩子,我还能如何?”
“状纸你一定要写吗?我愿意代裴郎向那名女子道歉,该给的赔偿我也愿意给,也可以安排她在西京安顿下来,这样还是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