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蓉哭得更大声了,伏在床边,肩膀耸动:“娘啊!您别吓女儿!您要是有个好歹,女儿也不活了!”
李凤娇闭了闭眼,将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和刻骨冰寒死死压了下去。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浑浊。她费力地抬起手,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拂过腕上那串冰凉光滑的紫檀木佛珠,一颗,又一颗。
“都……别吵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死不了……”
她的指尖在佛珠光滑冰冷的表面上缓缓摩挲,那触感像是一条蛰伏的毒蛇。看着眼前这出荒诞又恶毒的“孝子贤孙”大戏,一股带着血腥味的冷冽笑意,无声无息地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滋生、蔓延开来。
想我死?
好啊。
那就看看,在这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永定侯府里,在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环伺之下,到底是谁……先送谁进那口楠木棺材!
2 这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厚重的紫檀木拔步床内,光线昏沉。李凤娇斜倚在堆叠的锦缎引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狐腋裘,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混杂着名贵熏香也压不住的、属于久病之人的衰败气息。
赵月娥捧着一个掐丝珐琅的小手炉,小心翼翼地塞进李凤娇的被窝里,脸上堆满了忧色:“娘,您试试这个,新灌的银霜炭,暖和又不燥。这天儿眼见着要转凉了,您这身子骨可一点寒气都受不得。”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刻意的温柔,仿佛生怕惊扰了病中的婆母。
李凤娇眼皮都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极轻的、模糊的“嗯”声,算作回应。她枯瘦的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的紫檀佛珠,冰冷的珠子在指腹间滚动,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刻意放轻却又掩不住急躁的意味。次子王振邦和他媳妇刘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王振邦手里还捧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盏热气腾腾的燕窝粥。
“母亲今日气色瞧着好些了?”王振邦脸上挤出笑容,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在小几上,亲自端起那盏细白瓷盅,“儿子特意让人用上好的血燕炖了粥,小火煨了大半日,最是滋补。您好歹用两口,提提精神。”他舀起一小勺,吹了吹,殷勤地递到李凤娇唇边。
李凤娇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那勺粥。她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浑浊而缓慢地扫过王振邦那张写满“孝心”的脸,又落到旁边低眉顺眼、实则眼珠子滴溜溜转的刘氏身上,最后,停在赵月娥强作镇定的表情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久病之人的迟钝,又似乎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让床边的三个人心里都莫名地打了个突。
“振邦啊……”李凤娇的声音嘶哑,慢吞吞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艰难地挤出来,“你……大哥去京郊大营……巡查军务,走了……有七八日了吧?”
王振邦端着粥碗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脸上笑容不变:“是呢,母亲记性好。大哥公务要紧,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家里有儿子和媳妇们伺候您,您尽管放心养病就是。”他试图再次把勺子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