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娇却像是没看见,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语速慢得让人心焦:“这府里……里里外外……一摊子事……老大媳妇管着……也不容易……”
赵月娥心头一跳,忙道:“娘说哪里话!伺候您是媳妇的本分!府里的事再忙,也没有您的身子要紧!”她赶紧表忠心,眼神却飞快地瞟了王振邦夫妇一眼。
李凤娇浑浊的目光掠过赵月娥,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又慢悠悠地转向王振邦,带着一种病中老人特有的执拗和茫然:“你大哥不在……你是家里……顶事的男丁……库房钥匙……还有……城外那几个庄子的……账册……是不是……该你……替你大哥……先管起来?省得……你大嫂……太过操劳……”
这话如同一个惊雷,猛地砸在寂静的房间里!
王振邦端着燕窝盅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汤汁溅出来几滴,烫得他手指一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深处爆射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和贪婪,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接管库房钥匙?还有城外最肥的那几个庄子的账册?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实权!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母、母亲!这……儿子、儿子年轻,恐、恐难当此重任!不过……不过既然母亲信得过儿子,儿子定当竭尽全力,为母亲和大嫂分忧!绝不敢……”
“砰——!”
一声刺耳的脆响骤然炸开!
是赵月娥!她手里那个原本要给李凤娇暖手的精致掐丝珐琅小手炉,在她听到李凤娇那句“库房钥匙”和“账册”时,就再也控制不住力道,失手狠狠砸在了坚硬的金砖地面上!炉盖摔开,里面烧得通红的银霜炭滚落出来,火星四溅,在地面上烙下几点焦黑的印子,袅袅青烟腾起。
“母亲!”赵月娥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破了音,脸上那层温顺贤惠的假面瞬间撕裂,露出了底下的惊怒和狰狞!她完全顾不上去看地上的狼藉,一步抢到床前,因为愤怒和恐慌,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指几乎要戳到王振邦脸上,“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娘病糊涂了说句体己话,你倒当真了?!库房钥匙、庄子账册,那是侯爷亲自交给我掌管的中馈大事!是你能随便插手的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嫂?还有没有规矩?!”
王振邦被赵月娥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吼得一愣,随即一股邪火也“噌”地窜了上来。到嘴的肥肉眼看要被夺走,加上被一个妇道人家当众指着鼻子斥责“不懂规矩”,他脸上那点虚伪的恭敬立刻挂不住了。他“哐当”一声将燕窝盅重重顿在床头小几上,汤汁泼洒出来,溅湿了昂贵的织锦桌布。他猛地站起身,梗着脖子,毫不示弱地回瞪赵月娥,声音也带上了戾气:“大嫂!你吼什么?!这是母亲的意思!母亲心疼你操劳,让我这个做儿子的分担些,有何不可?你一口一个规矩,难道母亲的话就不是规矩了?!我看你是掌家掌久了,心也大了,连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你血口喷人!”赵月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振邦的手指都在哆嗦,“分明是你狼子野心,趁着侯爷不在,哄骗母亲!打量着娘病着,好欺负是不是?!”
“放屁!”王振邦彻底撕破了脸,脸红脖子粗地吼道,“我看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库房账目不清不楚,谁知道你有没有中饱私囊!母亲让你交出来,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