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成了古代饿死的恶婆婆,三个儿女正商量着分我裹尸的草席。
大儿媳尖着嗓子:“老东西总算咽气了,这席子归我!”
二儿媳假惺惺抹泪:“娘啊,您一路走好...这破屋总得有人接手吧?”
小女儿怯生生问:“哥,能把娘埋后山吗?省副棺材钱...”
我扶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坐起来:“吵什么吵?分家产也得等我真死了!”
1 草席上的还魂
冷。
像是整个人被摁进了三九天的冰窟窿里,寒气不是从外头往骨头缝里钻,而是从骨头缝里自己往外冒,带着股陈年旧棉絮捂馊了的霉味。赵老太——现在是我了,脑子里嗡嗡响,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破麻布。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可耳朵边上的声音却跟锥子似的,直往脑仁里扎。
“……可算消停了!”一个尖利的女声,刮得人耳膜生疼,是大儿媳王金凤,“喘了三天,吊着那口老气儿,害得我们眼巴巴守着!这破草席,老娘要定了!正好给鸡窝垫垫,省得那几只瘟鸡天天下蛋沾泥巴!”
“大嫂,话不能这么说,”另一个声音,软塌塌的,带着点假模假式的哽咽,是二儿媳张翠花,“娘拉扯大山、大河他们不容易……这屋子,虽说破了点,可地界还行。我们家大河身子弱,住这朝阳的,兴许能养养……”
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像是有谁在不安地挪动。
“大、大哥,二哥,”一个细弱蚊蝇的声音怯生生插了进来,是小女儿赵春妮,“埋……埋后山行不?老槐树根底下那块地就挺好……听说刘木匠那儿,最薄的柳木棺材也得半吊钱呢……”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只剩下一点压抑的抽气。
一股邪火“腾”地一下,从我冻僵的胃里直冲天灵盖!裹尸席?破屋?后山薄葬?我这当娘的还没凉透呢!这都什么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我猛地吸了口气。胸口那点仅存的活气儿撞上喉咙口堵着的浓痰,呛得我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
“咳咳咳……咳咳……”
破锣似的咳嗽声像道炸雷,劈开了屋子里那点虚伪的算计和假惺惺的悲戚。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刚才还争得脸红脖子粗、算计得精刮上脸的声音,瞬间哑了火。我能想象出那几张脸上此刻的表情——惊恐、心虚,活像大白天见了鬼。
我攒了攒劲儿,眼皮跟有千斤重似的,终于掀开了一条缝。
光,昏暗浑浊的光线,从糊着破烂窗纸的木头格子窗透进来,勉强照亮了眼前。低矮的泥坯房顶,黑黢黢的椽子,挂着蛛网和灰絮。一股子混合着尘土、霉味、还有淡淡……尿臊气的味道直冲鼻腔。
我躺在一堆硌人的干草上,身上搭着一条辨不出原色、硬邦邦像块铁板的破棉絮。这就是我的“床”?我的“裹尸席”?
视线艰难地转动。离我几步远,黑压压杵着几个人影。
左边那个,叉着腰,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袄子也掩不住那股泼辣劲儿,脸盘子挺大,颧骨有点高,此刻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还维持着刚才嚷嚷时的形状,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是王金凤,大儿媳。
她旁边那个,身形瘦小些,穿着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夹袄,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努力挤出的那点哀戚,此刻全被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取代,手还下意识地揪着自己衣角——张翠花,二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