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林老板？” 女人紧张地问。
“没什么。” 林宝山定了定神，强压下心头的异样，“明儿个一早来取吧。” 他报了个价，比平时低了三成。这是行规，孩童的生意不能满价。
女人千恩万谢地走了，留下满地的雪水。林宝山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得墙上挂着的各式寿衣影子摇摇晃晃，像一个个站着的人。他刚才明明感觉到了，那布料下的动静绝不是错觉。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像有无数人在外面哭嚎。林宝山突然想起爹说过的话：“死人的东西最忌讳阳气不足，尤其是孩子，怨气重，容易跟着活人走。” 他打了个寒颤，赶紧起身往炉膛里添了块煤，火光跳跃着，却驱不散屋子里的寒意。
天快亮时，林宝山终于把小寿衣做好了。浅蓝色的小袄小裤，针脚细密，领口袖口滚着细细的白边。他把寿衣叠好放在桌上，看着那小小的衣服，心里一阵发酸。这孩子要是活着，本该在雪地里打滚嬉闹，而不是穿这么一身衣服离开。
突然，桌上的油灯 “噼啪” 一声爆了个灯花，火苗猛地窜高，照亮了寿衣领口的地方。林宝山赫然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手印，像是被人用湿手按上去的，在浅蓝色的布料上格外显眼。他吓得倒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棺材，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
这手印是怎么来的？刚才做衣服的时候明明没有。林宝山的头皮一阵发麻，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在下巴尖上结成了小冰珠。他不敢再看那寿衣，匆匆用布把它盖起来，躲进了里屋。
窗外的雪还在下，仿佛要把整个西坡镇都埋起来。林宝山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那目光冰冷刺骨，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和怨恨。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这样的 “生意” 只会越来越多，而那些不该挣的钱，终究是要还的。
第二章 染血的尺规
腊月初八那天，宪兵队的佐藤亲自来了寿衣店。他穿着熨帖的呢子军装，马靴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腰间的军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两个挎着步枪的士兵跟在他身后，枪上的刺刀在雪光下闪着寒光。
林宝山正在给一件寿衣锁边，听见动静抬起头，手心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他赶紧放下针线，哈腰点头：“太君，您里边请。”
佐藤没说话，只是用那双细长的眼睛扫视着铺子里的一切。他的目光在两口棺材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那些叠得整整齐齐的寿衣上，最后定格在林宝山脸上。
“林老板，” 佐藤开口了，生硬的中文里带着浓重的口音，“皇军需要一批‘制服’，你，做。”
林宝山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多问：“太君，什么样的制服？”
佐藤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林宝山。纸上画着一种款式奇怪的衣服，样式简单，布料粗糙，看起来不像是给活人穿的。林宝山的手开始发抖，这分明是给死人穿的寿衣，而且看尺寸，数量还不少。
“三十套，三天后要。” 佐藤的语气不容置疑，“用料，要结实。”
林宝山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太君，这…… 用料有什么讲究吗？” 他想尽量用差一点的布料，少挣这份晦气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