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明!**
这个名字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沈微婉的耳膜,瞬间刺穿了那层甜腻的暖香屏障!她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几乎窒息!前几日街角那不堪入目的一幕,伴随着这个名字,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中炸开——
奉命外出采买脂粉,行至僻静巷口,那“一表人才”的张公子,身着华美蜀锦长衫,手持描金折扇,本该是翩翩佳公子。可眼前景象却令人作呕:他带着几个獐头鼠目的家丁,将一个瘦弱的卖花女逼至墙角。少女怀中紧紧护着半蔫的花篮,如同受惊的雏鸟,脸色惨白,泪水在惊恐的大眼中打转,却不敢哭出声。张景明用折扇轻佻地抬起少女的下巴,言语污秽下流,引来家丁们猥琐的哄笑。他甚至伸手去拉扯少女的衣襟,动作粗鄙不堪!那肆无忌惮的调笑声,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钻进微婉耳中,也刻进了她的骨髓里。
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比早春的寒风更刺骨!王氏……她的好继母!竟如此迫不及待,要将她推入这等人面兽心之徒的魔掌,坠入万劫不复的火坑!
胸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愤怒与恶心,几乎要将她吞噬。沈微婉死死掐住掌心,指甲深陷进肉里,用那尖锐的痛楚强迫自己冷静。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室的污浊空气连同那不堪的回忆一同压下去。面上,却已恢复了世家嫡女的沉静。她莲步轻移,姿态端方地行至厅中,对着沈侍郎盈盈一拜,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再抬首时,目光清泠,声音如玉珠滚落冰盘,不高不低,却字字清晰,足以让厅中每一个人都听得真切:
“母亲此言,实为说笑,女儿愧不敢当。”
她微微一顿,目光坦然地迎向沈侍郎陡然变得锐利的视线,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忧虑:
“女儿前日偶然听闻,张公子近来与城西教坊司那位艳名远播的苏姑娘,似乎……相交甚密,往来频繁,颇为投契。坊间议论,皆言张公子乃苏姑娘的入幕之宾,情深意重。” 她的话语点到即止,却足以勾勒出令人浮想联翩的画面。
随即,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带着对父亲“清誉”的绝对维护:
“父亲素来最重门楣清正、家风严谨,视家族声誉如性命。若为女儿终身大事计,议亲择婿,自当寻一位品行端方、洁身自好、堪为表率的真君子,方不负父亲一世清名,亦不辱我沈家门楣。母亲,您说是么?” 最后一句,她甚至微微侧首,目光平静地看向王氏,仿佛真的在虚心请教。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厅内死寂!仿佛连熏炉里袅袅升腾的香烟都凝固了。
沈侍郎脸上那原本被王氏奉承得颇为受用的笑容,如同骤然冻结的湖面,寸寸碎裂、僵硬!他握着茶盏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眉头紧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目光如利刃般转向王氏,充满了震惊、被愚弄的愤怒以及深深的审视!那眼神,几乎要将王氏精心描画的假面刺穿!
而王氏那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更是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僵硬!她精心维持的温婉笑容彻底垮塌,如同破碎的面具挂在脸上,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眼底深处,方才的得意与算计荡然无存,只余下被当众戳穿的巨大难堪、猝不及防的恐慌,以及一丝猝然涌起的、淬毒般的阴鸷寒光!她死死盯着微婉低垂的眼睑,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