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微婉保持着行礼的姿态,眼观鼻,鼻观心,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寒潭。袖中紧握的玉簪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凉的清醒。她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战鼓已擂响,这漫长棋局上,她落下了第一枚真正带着锋芒的棋子。厅内暖香依旧,却再也无法掩盖那无声弥漫开的、冰冷刺骨的硝烟气息。

三、 暗室结盟,旧账启封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白日里喧嚣的沈府仿佛沉入了墨色的海底,只有巡夜护院灯笼的微光,如同鬼火般在远处游移。凛冽的夜风卷着残冬的寒意,刮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哨音。沈微婉裹紧了身上半旧的素色斗篷,一手提着个不起眼的食盒,像一抹无声的暗影,穿过重重回廊、绕过假山幽径,熟稔地避开守夜婆子可能打盹的角落,最终停在了府邸最偏僻、最清冷的一处小院前。

院门虚掩着,仿佛早已在黑暗中等待。昏黄的烛光从唯一亮着灯的东厢房窗棂透出,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投下两个纤细而模糊的身影剪影,正低声絮语。那微弱的光,是这无边寒夜里唯一的暖源,也是微婉心中唯一的依凭。

她抬手,指节在门板上极轻地叩了三下,两短一长。这是她和柳姨娘之间约定的暗号。

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一条缝,柳姨娘那张温婉却带着一丝紧张的脸出现在门后。她迅速扫视了一眼微婉身后沉沉的夜色,确认无人尾随,才一把将微婉拉了进去,反手轻轻落栓,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在王氏阴影下生活多年磨砺出的警惕与干练。

“好孩子,快进来!冻坏了吧?”柳姨娘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抑制不住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微婉同样冰冷的手指,将她引向屋内唯一的暖源——炕边。

狭小的房间内陈设极其简朴,一桌一椅一炕柜,却收拾得纤尘不染。唯一的火盆炭火将熄未熄,散发着微弱的暖意,混合着淡淡的、属于柳姨娘身上的皂角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或许是常年的忧虑所致)。昏黄的油灯放在炕桌上,灯芯被剪得很短,努力燃烧着,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巨大阴影,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扭曲,仿佛这深宅中无处不在的魑魅魍魉。

柳姨娘拉着微婉在炕沿坐下,自己却并未落座。她走到紧闭的窗边,再次侧耳倾听片刻,确认院外只有风声,才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她转身,走回炕柜前,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

那炕柜是房里最像样的家具,却也斑驳老旧。柳姨娘蹲下身,摸索着柜子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指甲在木板上抠弄了几下,只听极轻微的一声“咔哒”,一块活动的木板被移开,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暗格。她的指尖探入,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四角包着磨损铜皮的锦盒。盒身的锦缎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泽,呈现出一种陈旧的深褐色,上面绣着的缠枝莲纹也已模糊不清,边缘处甚至露出了里面的硬纸板。它静静地躺在柳姨娘微微颤抖的手心,像一个尘封了太多秘密与悲伤的潘多拉魔盒。

“婉姐儿,”柳姨娘的声音更低哑了,眼中瞬间蓄满了水光,在昏暗的灯下闪烁着破碎的光,“这个……你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