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陪葬？
哥哥林暮那张在抑郁症折磨下日渐枯槁的脸，他最终选择从高楼一跃而下时碎裂的姿态；嫂子苏琴躺在病床上，被化疗摧残得不成人形，却还死死攥着哥哥旧照片的手；还有那个小小的、懵懂的、被外婆牵走时还茫然回望我的孩子……一张张脸在我眼前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嫂子病危通知的冰冷字眼上。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咽了下去。胃里翻江倒海，冰冷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像无数只手，扼住我的脖子，将我拖向无底的深渊。周珩的脸在视线里扭曲、变形，那双盛满恨意的眼睛，成了这深渊唯一的标识。
不，不能倒下。嫂子还在医院里等着！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猛地刺穿了我麻木的神经。我猛地推开挡在床边的周珩，力气大得自己都吃惊。他猝不及防，被我推得一个趔趄，撞在沉重的红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根本顾不上看他，赤着脚跳下床，冰冷的地板触感像针一样刺着脚心。我踉跄着冲向衣帽间，巨大的恐惧和迫切支撑着我。手指哆嗦着，胡乱地扯下衣架上一条裙子就往身上套，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你要去哪？”周珩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被冒犯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他大概没料到我会反抗。
我没有回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了。眼前阵阵发黑，衣帽间里原本就相对狭小的空间，那些悬挂的衣物、堆叠的箱子、紧闭的门……突然间都变成了扭曲的、具有压迫感的怪物，从四面八方朝我挤压过来。
是衣柜！
那个念头如同鬼魅般闪现。衣帽间角落里，那个巨大的、镶嵌在墙壁里的步入式衣柜。深色的柜门紧闭着，像一张沉默而饥饿的巨口。
幽闭恐惧症。
哥哥林暮死后，他精神彻底崩溃的那段日子。他把无处宣泄的悔恨和无法承受的真相带来的疯狂，全都倾泻在我身上。他把我当成周念，当成那个他没能救下的、他深爱着的女孩。他用链子锁住卧室的门，把我推进那个狭小的、密不透风的衣柜里。门被关上，锁舌“咔哒”落下的声音，成了我至今无法摆脱的梦魇。
“念念……念念别怕……把门锁好……外面有坏人……锁好就安全了……” 哥哥嘶哑癫狂的声音，隔着薄薄的柜门传来，伴随着他绝望的捶打和呜咽。黑暗，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门缝底下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映出他布满血丝、因疯狂而扭曲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贴着那条缝隙往里看。那眼神，充满了赎罪般的绝望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错位的“保护欲”。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从我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刚刚套上的裙子，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则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肺部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紧紧勒住，无论我怎么用力，都吸不进一丝氧气。视线开始剧烈地摇晃、旋转，衣帽间的灯光变得刺眼而模糊。
双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我重重地向前扑倒，膝盖和手肘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眼前的景象开始褪色，被一片不断扩大的黑斑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