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周珩的声音似乎近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和……迟疑?他大概看到了我的异样。
但我已无法分辨。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衣柜里。刺骨的寒冷包裹着我,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唯一的光源,是门底下那条狭窄的缝隙。缝隙外面,一双布满血丝、充满疯狂痛苦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贴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我——或者说,看着那个他幻想中需要被锁起来保护的“周念”。
哥哥林暮最后那句嘶吼,如同淬了毒的冰锥,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扭曲的爱意,穿透层层时空,再一次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成为意识沉沦前唯一的绝响:
“念念,把门锁好!”
黑暗彻底降临。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粗暴地钻进鼻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死亡气息。意识像是沉在粘稠的深海里,每一次挣扎着向上,都被沉重的黑暗重新拖拽下去。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单调而尖锐的“嘀——嘀——”声,规律得如同催命的鼓点。
是心电监护仪。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混沌。我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光瞬间灼痛了视网膜。天花板是惨淡的、毫无生气的白,日光灯管嗡嗡作响。
医院。
嫂子!
混沌的意识瞬间被这个念头劈开,残留的眩晕和窒息感被巨大的恐慌取代。我试图坐起来,身体却像灌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手臂上还连着输液管。
“醒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我猛地偏过头。
周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用力地插进他浓密的黑发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微微起伏的宽阔肩膀。他身上还是那件在家里穿的深灰色丝质睡袍,只是外面随意套了件皱巴巴的黑色大衣,敞着怀,显得前所未有的狼狈。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被医院消毒水和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东西覆盖了。
“我嫂子……”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喉咙火烧火燎地疼,“她怎么样了?”
周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
那一瞬间撞进我眼里的,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那双总是深不见底、或是盛满冰冷恨意、或是带着疏离掌控感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眼底是深重的疲惫,但更深处,却翻滚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被颠覆一切的茫然和痛苦。像是他精心构建了多年的堡垒,被人从内部引爆,炸得他措手不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弥漫的硝烟。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悸,像是在审视一件完全陌生的、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危险品。
“苏琴……”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在ICU。还没脱离危险。”
心猛地沉下去,但至少……还活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艰难地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精神。
“为什么?”周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失控的尖锐,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冰冷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为什么是衣柜?!林晚!告诉我!他为什么把你锁在衣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