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 的女人也有一枚呢。” 室友慢悠悠地走进来,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黏腻的声响,“她总说镜子里有东西在哭,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她的声音越来越像手机里那个哭喊的女人,最后几个字甚至带着玻璃摩擦般的尖啸。我这才发现她的影子正顺着墙壁向上爬,在天花板的角落聚成团黑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有无数只手在挥动。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这次不是短信也不是电话,而是相册自动打开了。屏幕上滚动着陌生的照片:304 的浴室里,穿碎花裙的女人跪在破碎的镜子前,手腕上的戒指正渗出红色的液体;她的影子在镜子碎片里站着,手里握着半枚生锈的铜钥匙;最后一张照片是女人吊在水管上的样子,脚尖离地面还有半尺,镜子碎片拼成的地面上,映出的却是我惊恐的脸。
“七。”
窗外传来的女声让我浑身僵硬。室友的脸开始变得浮肿苍白,皮肤下有青黑色的纹路在游走,和我左手曾经出现的指印一模一样。她张开嘴,尖利的牙齿上沾着黑色的发丝:“现在轮到你了。”
天花板的黑雾突然俯冲下来,我下意识地挥刀砍去,却劈中了自己的左肩。剧痛传来的同时,我看见刀身扎进肉里的地方冒出黑色的血珠,那些血珠落地后立刻变成了细小的镜子碎片,每片碎片里都映出个没有眼睛的我。
室友的影子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身体,在地板上聚成个高大人形,正缓缓站起来。它没有五官,脖颈处那圈勒痕和重组镜面映出的影子一模一样。
“它不是在数心跳哦。” 室友的脸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它在数你离镜子多近。”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浴室,双脚像是被地板黏住了一样无法控制。碎裂的镜子碎片在脚边自动排成圆形,拼出的图案和那枚硬币上模糊的纹路完全吻合。
墙洞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半枚铜钥匙从里面掉出来,正好落在碎片组成的圆圈中央。当我的影子触碰到钥匙的瞬间,所有碎片同时亮起刺眼的白光。
在失去意识前,我终于看清了镜子里的东西 —— 无数个穿碎花裙的女人吊在水管上,她们的脚下都有枚青灰色的硬币,而每个女人的脸,都是不同年龄的我。
室友最后那句话像冰锥般扎进脑海:“妈妈说,我们家的女人都要住在镜子里呢。”
白光彻底吞噬视野时,我感觉到左手的戒指正在发烫,内侧新刻的字迹硌得指骨生疼 —— 那是 304 女人的忌日,也是三年前母亲车祸的日子。
挂钟的齿轮终于停止了转动,指针永远停在了 12 点。阳光透过浴室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温暖的光斑,只有散落的镜子碎片还在微微发光,每个碎片里都有双青灰色的眼睛,正静静地眨了一下。白光消退时,我正趴在冰凉的瓷砖上。左肩的伤口已经结痂,黑色的血痂像朵干枯的花。浴室的镜子不知何时恢复了完整,镜面蒙着层白雾,用指尖划开,映出的却不是我 —— 镜中人穿着碎花裙,脖颈处缠着圈红绳,正对着我缓缓抬起手。
她的手腕上戴着枚戒指,和我左手上的一模一样。
“你终于肯醒了。” 镜中人的嘴唇没动,声音却直接钻进脑海,像含着水说话,“妈妈等这一天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