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里请勿开灯
我是在七月初搬进这间房的。
北京五环边缘，城中村密度早已饱和。天热得像浇了热油，我拖着箱子上五楼，楼道逼仄，水泥墙皮斑驳掉落，一脚踩上去就是一股积年灰尘。房东是个胖男人，语速很快，几乎不看我。他带我走马观花地指了厨房、卫生间，说了句：“其他几间房有人，但都安分，你也别惹事。”说完扔下一串钥匙走了。
我当时失业刚满十天，赔偿谈了一半，被优化的同事群已解散。我没钱，也不想回家。能找到这么一间水电全包、月租不到八百的合租房，已经是运气。
房间约八平，勉强放下一张单人床、书桌、衣架，空调是旧款，遥控器没有盖，只能用手指摁那几个泛白的塑胶键。
安顿下来后，我在合租群打了招呼，没几个人回应。群头像大多是默认系统图，昵称像随机码。一个叫“302-林”的人回复了两个字：“收到。”除此之外便没了动静。
那天晚上十一点，我去厨房接水。厨房灯管闪了两下，我本能地想去摁墙上的开关，却在触到之前停住了。
门上贴着一张纸。
红框白底，上面写着一行字：夜间请勿开灯，灯亮，会被看见。
我看了一眼四周，空荡荡的厨房没有人，连窗户都是封死的。纸张略微卷起，看样子贴了不少时日。我以为是哪位合租人恶作剧，或是老旧传言留下的痕迹，便没放在心上。
我还是开了灯。
光一下子洒满厨房，那张纸在墙上晃了一下，像被风拂过。我接了水，关灯回房。睡前刷手机，看到一个招聘信息，正准备点进去看，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合租群更新公告：【请遵守租户行为须知，禁止夜间开启厨房灯源。】
我愣了一下，再点进去时，那条公告已经被撤回。
第二天清晨，楼道特别安静。我走到厨房洗杯子，注意到墙上的那张纸不见了，墙面上有一块新粘贴的白胶印。
群里也少了一个人。
昨晚还在发表情包的“301-赵”头像变灰，消息记录都没了。群成员数从6变成了5。没有人提起这事，像他从未存在过。
我有些毛，但还是安慰自己，也许只是退租，也许是误会。
晚上九点，我去楼下便利店买面包，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本地人，坐在收银台刷手机，见我进来头都没抬，只说了句：“你是新搬进来的那个？”
我点点头：“昨天刚搬的。”
他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刷：“你记住就行，这栋楼晚上不该开的东西，别开。”
我说：“灯？”
他没回应，只是抬手指了指头顶摄像头，又补了一句：“你住B6吧。那里之前换过几拨人。能住满一个月的，不多。”
我开始留心起身边的事。
这栋楼似乎有很多“默认”的规矩，却没人清楚说明。我回想昨天搬家的时候，房东只是说了“别惹事”，合租群除了那句撤回的公告，再没提过任何限制。而那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清晰，像是近几天才写的。
但我清楚记得，灯是在我开之后，纸才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