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乐门的旋转门像个巨大的万花筒，将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浮华世界源源不断地吐纳出来。震耳欲聋的爵士乐浪头般打来，几乎要掀翻人的天灵盖。
水晶吊灯悬在穹顶，折射出无数晃动的光斑，洒在舞池里疯狂扭动的男男女女身上，也洒在吧台边一排排倒扣的香槟杯上，亮得刺眼。
我刚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坐下，一杯金汤力就推到了面前。调酒师老周对我挤挤眼：“白少，您的水。”
“谢了，老周。”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冰凉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目光习惯性地扫视全场。舞池里裙摆飞扬，卡座间笑语喧哗，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弥漫着一种末日狂欢般的迷醉气息。
就在我低头准备喝第二口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丝异常。一个穿着侍者马甲的男人，动作明显过于僵硬，正端着托盘快步穿过舞池边缘。他的目标，似乎是二楼那个半开放的贵宾包厢——几个穿着考究和服的日本商人正搂着舞女大声谈笑。
另一个身影，穿着不起眼的深色风衣，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悄然跟在那侍者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风衣男的手插在口袋里，脚步沉稳得过分。
心口莫名地一跳。这气氛不对，像绷紧的琴弦，随时会断裂。
几乎是本能，我的身体往吧台内侧不易察觉地缩了缩。就在这刹那——
“砰！”
一声尖锐的爆鸣撕裂了震耳的音乐！声音来自二楼！
不是普通的手枪，那声音更闷，更沉，带着一种撕裂空气的恐怖啸音！
“啊——！”尖叫声像被点燃的汽油桶，轰然炸开！前一秒还在疯狂摇摆的人群瞬间凝固，随即像炸了窝的马蜂，尖叫着、推搡着、盲目地冲向各个出口！桌子被撞翻，玻璃杯碎裂的脆响此起彼伏，香槟、红酒泼洒得到处都是，猩红的液体在灯光下像蜿蜒的血流。
水晶吊灯疯狂地摇晃起来，巨大的灯影在地板上乱舞，如同鬼魅。
混乱中，我看到那个穿风衣的男人像一头矫健的豹子，猛地扑倒了那个侍者打扮的人。两人在光洁的地板上翻滚、扭打。侍者手里赫然多了一把乌黑的手枪，枪口几次险险地擦过风衣男的太阳穴。风衣男死死钳住对方持枪的手腕，另一只手闪电般击向对方的咽喉！
我缩在吧台后面，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老周早已抱着头蹲在柜台下，吓得面无人色。碎裂的玻璃渣溅到我脚边。
“砰！”又一声枪响！
这次很近！近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扭打中的两人骤然分开！侍者打扮的男人胸口爆开一团刺目的血花，身体猛地后仰，撞翻了一张小圆桌，轰然倒地。他手里的枪脱手飞出，滑到我藏身的吧台附近。
开枪的是风衣男！他迅速从地上爬起，动作依然迅捷，但身形明显踉跄了一下。他左肩的位置，深色的风衣迅速洇开一片更深的、黏稠的暗色。
他受伤了！
风衣男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混乱的人群和飞舞的碎屑，猛地锁定了我藏身的吧台位置！那眼神里没有求救，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信任，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我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