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手掌大小的硬皮记事本。深蓝色的封面,边角已经磨损,此刻却被一大片暗红发黑的血迹浸透、黏连,触手滑腻、温热,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血甚至渗进了内页。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和指尖的颤抖,在昏暗的灯光下,就着那刺目的血色,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没有名字,没有地址,没有任何可以辨识身份的信息。只有密密麻麻、一行又一行、排列古怪的符号!不是中文,不是日文,也不是英文!那些符号扭曲着,像某种诡异的密码,又像毫无意义的涂鸦,冰冷地躺在被血染得发褐的纸页上。
“青瓷…裁缝铺…”我脑子里嗡嗡作响,那个风衣男临死前嘶哑的声音和这染血的天书在脑海里疯狂碰撞。他拼死保护的东西,就是这个?这玩意儿能干什么?交给谁?裁缝铺?上海滩裁缝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卷入漩涡的无力感攫住了我。我只是陈浮白,陈大少爷!沪上赌场里手气最好的纨绔!父亲是权倾一方的海关总长,母亲是掌控金融命脉的银行董事!我的世界应该是跑马场、百乐门、赌桌和一群同样无所事事的狐朋狗友!这血淋淋的密码本,这要命的嘱托,跟我有什么关系?!
杂物间外,皮靴声、粗暴的砸门声和日语吼叫越来越近,显然是开始搜查每一个角落了。我猛地打了个激灵,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不行!绝不能被堵在这里!
我飞快地扫视这个狭窄的空间。墙角堆着几个装演出服的旧木箱,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脏了。我迅速将那个染血的密码本塞进其中一个木箱里最底下的一堆破布烂衫里,胡乱扯了些脏兮兮的幕布盖在上面。做完这一切,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刚把木箱盖子盖好,杂物间的门就被“砰”地一声粗暴地撞开了!
刺眼的手电筒光柱猛地射进来,晃得我睁不开眼。一个矮壮凶悍的日本宪兵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堵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两个,眼神像饿狼一样扫视着这个狭小的空间。
“你!什么人!躲在这里干什么!”领头的宪兵用生硬的中文厉声喝问,枪口几乎戳到我的鼻尖。
我努力压下狂跳的心和翻涌的恶心感,脸上瞬间切换成我最熟悉、也最擅长的表情——那种被惊吓过度、又带着点纨绔子弟特有的委屈和恼怒。身体恰到好处地微微发抖,声音也带上了一点哭腔:
“太…太君!吓死我了!我…我是陈浮白啊!海关陈总长家的!外面…外面开枪了!太吓人了!我…我害怕,就…就躲进来了!”我语无伦次地说着,配合着惊魂未定的表情,甚至抬手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陈总长?”那宪兵头目狐疑地上下打量我,眼神在我那身虽然有些狼狈但明显价值不菲的西装上停留了片刻。显然,这个名字在上海滩是有分量的。
“对对对!就是陈继宗总长!我是他儿子!”我赶紧点头如捣蒜,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太君,您…您可来了!外面到底怎么回事啊?吓死我了!”我一边说,一边做出想往外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