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大哥回忆录:弹痕之上
楔子
我叫陈永仁,混迹香江二十年。
十五岁被鱼蛋档老板打伤,靠同乡阿雄的铁盒安家费入了黑道。
从码头帮小工做到江湖闻风丧胆的“双花红棍”,我信袍哥义气胜于警棍。
新界天台血战,我瘸了腿却立了威;码头围战,警司女儿被捆在货箱顶,我亲手送了她解脱。
九七回归前夜,我跪在祠堂烧光地盘所有账本时,老警司却突然递来自己的警徽。
“收下吧,陈先生,新香港不认这个了。”
当我颤巍巍接住这烫手山芋,身后兄弟竟举起了枪——
多年后夜市卖咖喱鱼丸,路人说:“老板,你脸上疤痕好像在笑。”
——正文
第一章 永记鱼蛋档
庙街的霓虹在雨后的水洼里碎成一片片彩色的油光。
陈永仁弓着背,搅动那锅深红色的咖喱汁。酱汁咕嘟咕嘟冒着泡,辛辣的香气混着鱼蛋的鲜味,在湿热的空气里翻滚。他的动作很稳,手腕微微发力,木勺刮过锅底时发出沙沙的声响。二十年了,这锅酱汁的配方他闭着眼都能调出来——咖喱粉、椰浆、一点点冰糖,还有秘密的一撮辣椒碎。
“老板,两串鱼蛋,加辣!”
一个穿花衬衫的年轻人拍下十块钱,指甲缝里还沾着黑色的机油。陈永仁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竹签麻利地戳进两颗鱼蛋,浸进酱汁里滚了一圈,递过去。年轻人接过来咬了一口,烫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含糊地夸了一句:“永记鱼蛋,顶呱呱!”
陈永仁嘴角扯了扯,算是回应。
夜市的人流渐渐稠密起来,喧闹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又退下去。隔壁摊的收音机里,女主持人用甜腻的嗓音播报着晚间新闻:“……廉政公署近日破获一宗二十年前的社团账目案,涉及多名退休警务人员……”
陈永仁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搅动咖喱汁。
“喂,老板!”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地凑过来,满身酒气。他眯着眼,盯着陈永仁的脸看了几秒,突然咧嘴笑了:“哇,老板,你脸上这道疤……”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像在笑喔!”
陈永仁没动。
那道疤从他的左嘴角斜斜延伸到耳根,像一条干涸的旧河床,深褐色的褶皱在霓虹灯下泛着微微的光。
醉汉见他不答,又凑近了一点,酒气喷在他脸上:“是不是啊?老板,你这疤……像在笑!”
陈永仁终于抬起眼。
他的眼神很淡,像是蒙了一层庙街永远散不尽的油烟,可那醉汉却莫名觉得脊背一凉,讪讪地退后半步,干笑两声,丢下钱拿了鱼蛋溜走了。
陈永仁低下头,继续搅动那锅酱汁。
蒸汽升腾起来,模糊了他的脸。
——
四十年前。
深水埗的鱼蛋档前,油锅里的热油噼啪作响。
十五岁的陈永仁蹲在巷子口,盯着那金黄色的鱼蛋在油锅里翻滚。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胃里像塞了一把碎玻璃,疼得他眼前发黑。
“喂!细路!买唔买啊?唔买就闪开!”鱼蛋档的老板挥着铁勺,不耐烦地赶他。
陈永仁没动。
老板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