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永仁盯着那串刚炸好的鱼蛋,喉咙滚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手飞快地伸出去——

“啪!”

铁勺狠狠砸在他的手背上,他痛得缩回手,可老板的骂声还没出口,陈永仁已经抓起两串鱼蛋,转身就跑。

“死仔包!偷嘢?!”老板暴怒,抄起铁钩追了出来。

陈永仁拼命跑,可饿得发软的腿根本使不上力。巷子尽头是一堵墙,他猛地刹住脚步,转身的瞬间——

铁钩划破了他的脸。

血一下子涌出来,热辣辣地顺着下巴滴落。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墙角的一个生锈铁盒。

铁盒“咣当”一声摔开,几张沾血的港币散落在地上。

陈永仁愣住了。

那是阿雄的铁盒。

第二章 阿雄的铁盒

血珠顺着下巴滴在港币上,晕开一片暗红。

陈永仁盯着地上散落的钞票,耳边嗡嗡作响。鱼蛋档老板的骂声仿佛隔了一层水膜,模糊不清。他的手指颤抖着,触碰那张被血染红的十元纸币——阿雄的钱。

“死仔!偷嘢仲敢发呆?!”老板的铁钩再次挥来,陈永仁本能地蜷缩起身子。

“哗啦——”

一桶馊水突然从二楼泼下,正好浇在老板头上。

“叼你老母!边个扑街……”老板抹着脸上的菜叶暴跳如雷。

趁着这个空档,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拽住陈永仁的衣领,把他拖进后巷。陈永仁抬头,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是住在天台铁皮屋的疯婆珍。她缺了门牙的嘴咧开,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后生仔,快走啦……”

陈永仁抓起铁盒和钞票,跌跌撞撞地钻进迷宫般的巷弄。

深水埗的唐楼天台,陈永仁缩在水箱后面喘着粗气。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扯下衣角胡乱按着。铁盒里的五张港币——三张十元,两张五元——正好是阿雄临走前说的数目。

“阿仁,等我返来,呢啲钱够开间凉茶铺。”

阿雄说这话时,正往铁盒里塞最后一张钞票。那是1973年的台风天,铁皮屋顶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十六岁的阿雄笑得像尊黑瘦的罗汉。

陈永仁至今记得铁盒的触感。生锈的边角割手,盒盖上的“美心月饼”字样已经斑驳。现在这个盒子沾了他的血,沉甸甸地压在大腿上。

夜幕降临,远处码头的探照灯扫过来,照亮铁盒里的一张黑白照片——两个赤膊少年站在木船前,阿雄搂着他的肩膀。那是去年偷渡去澳门赌场打工时拍的,后来船老大发现他们未成年,每人踹了三脚赶下船。

相片背面有一行歪扭的字: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陈永仁的视线突然模糊。三天前阿雄被和联社的人带走时,也是这样的探照灯,照得他后颈的汗像玻璃渣一样亮。

凌晨四点,唐楼下的巷子里传来脚步声。

陈永仁立刻清醒过来。他趴在水泥围栏边往下看,三个黑影正拖着一个麻袋往货车上扔。麻袋一角露出只苍白的手——无名指上有道疤,是阿雄切鱼时留下的。

“丢!呢件废青骨头真硬……”

“坤哥话要沉青衣桥底,快啲!”

货车的尾灯消失在转角后,陈永仁才发现自己把铁盒的盖子捏变形了。金属边缘割进掌心,血顺着腕骨滴在照片上,正好盖住阿雄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