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那只纸船特别大,船头竖着块小木牌,用红漆写着“杨”字。
正是杨骁在戏班的牌位。
“操。”我低骂一声。
那纸船明明是顺流漂下来的,此刻却在往江心倒着走,船底的水迹在江面上拖出条红线,像有人在水里牵着它走。
2、
打捞队在江里泡了三天,除了捞上来半打烂渔网,连杨骁的影子都没见着。
小张天天念叨“水娘娘”,说这是十年一遇的“找替身”,被我骂了两回才不敢作声。
11月4日清晨,我刚在队里泡上方便面,渔民老李就跌跌撞撞闯进来,棉袄上全是冰碴子。
“林队...江里...江里有东西!”
我们赶到下游十五公里的回水湾时,朝阳正把江面染成血红色。
那只插着杨骁牌位的纸船泊在岸边,船身已经泡得发胀,船底用什么东西写着行字,干了的血痂在阳光下发着暗红的光泽:
“探阴山,山不见,我替亡魂走三关。”
“这是二人转的唱词。”身后传来个女声。
我回头,看见个穿米色风衣的姑娘举着相机,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探阴山》里包公下地府的词,不过原词是'我替亡魂走一番'。”
“你是谁?”我皱眉。
这姑娘眼生得很,相机是进口货,在这小地方少见得很。
“我叫顾苓,《江城晚报》的。”她伸出手,指尖带着股檀香味,“来采访寒衣节民俗文化的,听说这儿出了事。过来看看!”
我没跟她握手。
记者这行当,添乱的时候比帮忙多。“你应该知道,警方办案,无关人等回避。”
“我见过老邢。”顾苓突然说,眼睛亮得惊人,“就是松原港那个老船把式,他说31号晚上看见过江心有汽灯。”
我的脚步顿住了。
老邢是这一带的活化石,左眼在跑苏联边贸时侯被铁丝网给刮瞎了,剩下的右眼据说能看见“水里的东西”。
“他还说什么?”
“他说看见戏台子底下亮着灯,一群没头的人影在走圆场。”
顾苓舔了舔冻得发白的嘴唇,“还说那些人影穿的戏服,跟1938年溃堤时漂在江里的一模一样。”
正说着,岸边突然围过来一群人,闹哄哄的像炸了锅。
一个穿军大衣的矮个男人被簇拥着,手里举着个黄布包,嗓门比江风还要大:“都让让!水娘娘显灵了!”
这是赵四海,附近出了名的“神棍”,据说能和江里的亡魂对话。
去年寒衣节,他就拿着一块据说是“水娘娘指甲”的骨头骗了不少香火钱。
“林队你来得正好。”
赵四海掀开黄布,里面是块发黑的木头,刻着个模糊的女人脸,“这是今早在江滩捡的,上面沾着戏服的布片儿,就跟当年溃堤的时侯漂上来的那个'神牌'一个样啊!”
我瞥了眼那木头,边缘明显是新刻的,还沾着砂纸打磨的痕迹。
“赵四海,少他妈跟我这儿装神弄鬼。”
“我可没装。”赵四海突然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昨晚我梦见杨骁了,他说他被关在江底的戏园里,水娘娘逼着他唱《探阴山》,唱错一句就剜他一块肉...”
顾苓突然“咦“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个东西。
巴掌大的小鼓,鼓面是磨得发亮的羊皮,边缘绣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