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
我爹腿一软。
瘫坐在地上。
“暴…暴病…”
赫连灼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像有重量。
“兰姑娘,你看见的没错,慎王,脏。他的手上,很快要沾你的血。”
院墙外。
远远传来几声狗吠。
夜风钻进脖子。
冷。
“为什么找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干,“就因为我…能看人?”
“不止,”赫连灼说,“狄人部族林立,彼此倾轧,暗探细作如影随形。我需要一双眼睛,一双能撕开皮囊,看见鬼蜮的眼睛。”
他向前一步。
青布袍子几乎触到我洗得发白的衣角。
“你帮我辨忠奸,清君侧。”
“我保你活命。”
我没得选。
留在这里。
等慎王的“意外”。
或者跟这个陌生的狄人走。
去龙潭虎穴。
我选了后者。
至少。
赌一把。
天没亮。
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停在后巷。
我爹把一小包碎银子塞进我手里。
老泪纵横。
“泱儿…是爹没用…”
他佝偻着背。
一夜之间像老了十岁。
“爹,”我攥紧那包硌手的银子,“您躲去乡下姨母家,别回来。”
他用力点头。
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爬上马车。
车厢里一股陈旧的霉味。
赫连灼坐在对面。
闭着眼。
像是睡着了。
马车颠簸着驶出城门。
守卫盘查。
车夫递过去一块铜牌。
守卫立刻放行。
连车帘都没掀。
我看向赫连灼。
他依旧闭着眼。
“你的牌子,比王爷还好使?”
他眼皮都没抬。
“慎王的手,伸不到这里。”
马车一路向北。
越走越荒凉。
黄沙渐渐取代了绿意。
风吹过。
呜呜咽咽。
像鬼哭。
第七天。
进入一片戈壁。
马车停下。
赫连灼终于睁开眼。
“到了。”
我掀开车帘。
愣住了。
眼前不是想象中的帐篷牛羊。
而是一座城。
巨石垒砌的城墙。
高大。
厚重。
像一头匍匐在黄沙里的巨兽。
城门上方。
刻着两个巨大的古体字。
苍劲。
狰狞。
——北渊。
“北渊城…”我喃喃道,“你是…”
赫连灼跳下车。
青布袍子在风沙里猎猎作响。
“北渊城主,赫连灼。”
他回头看我。
深潭般的眼底。
第一次有了波澜。
“也是你口中的,敌国太子。”
北渊城。
比我想象的更大。
也更冷。
石头房子。
石头街道。
风里都带着石头碴子的味道。
人们裹着厚厚的毛皮。
看我的眼神。
像看一只误入狼群的羊。
好奇。
探究。
更多的是不友善。
赫连灼把我安置在一座石堡的顶层。
房间很大。
石头墙壁厚得吓人。
一扇窄窗。
望出去是灰黄色的天和无尽的戈壁。
“以后你住这里。”他说。
“看人呢?”我问,“什么时候开始?”
他走到窗边。
望着外面。
“很快。”
一个穿着灰色皮袄的老妇人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