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吓得从炕上跳起来。
“完了完了…王爷派人来抓你了!”
我走到院门后。
隔着门缝看。
门外站着个人。
高。
瘦。
穿着普通的青布袍子。
像个读书人。
月光落在他半边脸上。
鼻梁很高。
嘴唇很薄。
眼窝深。
不像中原人。
“谁?”我问。
门外的人声音低沉。
很好听。
像玉石轻轻碰。
“北边来的客商,错过宿头,讨碗水喝。”
我爹在屋里压着嗓子吼。
“别开!谁知道是不是王爷派来的!”
我没听。
拔了门闩。
吱呀——
门开了。
那人站在月光里。
青布袍子洗得发白。
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但他站得很直。
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刀。
“多谢姑娘。”他微微颔首。
我侧身让他进来。
递过一碗凉水。
他接过去。
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
喝水时喉结滚动。
我盯着他的眼睛。
很黑。
很沉。
像冬天的深潭。
潭水底下…
干净。
太干净了。
一点油花都没有。
我愣住。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姑娘在看什么?”他放下碗。
“没什么,”我移开目光,“喝完就走吧,天黑了。”
他没动。
“姑娘姓兰?”
我心头一跳。
“你怎么知道?”
他唇角弯了一下。
很浅。
“拒嫁慎王的兰家女,这城里,还有第二个?”
我后退一步。
警惕地看着他。
“你是谁?”
他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
放在磨得发亮的木桌上。
一块玉牌。
半个巴掌大。
莹白。
刻着奇怪的兽纹。
狰狞。
“赫连灼。”他说。
我爹扒着门框。
探出半个脑袋。
“赫连?这姓…北边狄人的姓!”
赫连灼没看我爹。
只看着我。
“兰姑娘,”他声音很稳,“跟我走。”
我几乎要笑出来。
“又一个要我嫁的?”
他摇头。
“不是嫁。”
“那是什么?”
“请。”
我盯着他。
“请我做什么?去北边放羊?”
他深潭似的眼睛映着油灯跳动的光。
“请姑娘,看人。”
“看人?”
“看人心。”他说。
我爹冲出来。
挡在我前面。
“走走走!管你什么赫连不赫连!我闺女不嫁王爷,更不会跟你这狄人去蛮荒之地!”
赫连灼没动。
也没看气急败坏的我爹。
他只看着我。
“慎王不会放过你,”他声音很平静,“三日前你拒婚,当夜,他府中死了一个侍妾,吊死的。”
我爹脸色唰地白了。
“死…死人了?”
赫连灼点头。
“慎王对外说,是那侍妾偷盗被发觉,畏罪自尽。”
他顿了一下。
“但慎王府管家私下买通收敛尸首的仵作,给了封口钱,要他把‘颈骨断裂’改成‘绳索勒痕’。”
我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你…你怎么知道?”
赫连灼拿起桌上的玉牌。
“我自有法子知道。慎王要那侍妾死,是因为她无意中听见,王爷与心腹商议,要在娶你过门当夜,制造‘意外’,让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民女,‘暴病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