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混乱的边缘响起,像冰泉注入滚油。 “给我钢琴谱。”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顾怀安不知何时靠在了道具箱旁,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琴盒。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和牛仔裤,与后台的浮华格格不入。
“你?” 负责老师狐疑地看着他。 “《天鹅之死》,德彪西改编版。” 顾怀安言简意赅,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苏晚苍白的脸上,“谱子,给我。”
没有时间犹豫。苏晚几乎是扑到自己的背包前,手忙脚乱地翻出那份塑封的、已经翻得卷边的钢琴谱,颤抖着递过去。顾怀安接过,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他没说话,转身走到角落那架为合唱团准备的、蒙着薄灰的三角钢琴前,打开琴盖,坐下。
修长的手指搭上琴键。没有试音,没有预热。
第一个清冷的、带着水波般颤音的和弦流淌出来时,后台所有的嘈杂瞬间被吸走了。那是月光照在幽暗湖面上的声音,是濒死天鹅最后的呼吸。顾怀安微微垂着眼,侧脸线条在顶灯下显得异常冷峻,指尖却在黑白键上赋予了那乐谱灵魂。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落在苏晚的心跳上,冰冷、哀伤、却又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苏晚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指尖下流淌出的、属于她的天鹅的挽歌。慌乱的心跳奇迹般地平复下来,一种奇异的、被托住的安定感包裹了她。
“苏晚!准备上场!” 催促声惊醒了她。
深吸一口气,她最后看了一眼钢琴前那个沉静的侧影,转身,提着洁白的纱裙,走向侧幕条。追光灯打在她身上的瞬间,顾怀安指尖的旋律变得无比清晰,透过麦克风,温柔而有力地充满了整个礼堂。
她踮起脚尖,化身那只垂死的天鹅。每一次展翅,每一次挣扎,每一次眷恋的回望,都与那如影随形的琴声完美交融。台下寂静无声。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消散,苏晚耗尽所有力气般伏倒在冰冷的舞台地板上,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掌声如雷鸣般爆发。
回到后台,卸妆的间隙,她看到顾怀安已经合上琴盖,拎起琴盒,似乎准备离开。 “顾怀安!” 苏晚顾不得脸上还挂着卸妆油,几步追了上去,气息还有些不稳,“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顾怀安停下脚步,转过身。他个子很高,苏晚需要微微仰头。后台昏暗的光线下,他墨色的眼睛看着她,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抓不住。 “曲子很好。” 他只说了三个字,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是…是你弹得好!” 苏晚急忙补充,脸颊又开始发烫,“那个…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谢礼?” 顾怀安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让苏晚觉得自己像个等待宣判的傻瓜。就在她以为会被直接拒绝时,他薄唇微启:“周六晚上,七点。北门,‘时光里’。” 说完,不等苏晚反应,转身就走,背影很快消失在后台杂乱的阴影里。
苏晚站在原地,心脏还在为刚才的舞蹈和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剧烈跳动,指尖残留着他琴声的余韵,还有他指尖那微凉的触感。她后知后觉地捂住发烫的脸颊,小声哀嚎:“苏晚!你刚顶着半张花猫脸!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