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和刺眼的蓝红光被暂时隔绝在外。心脏在喉咙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呕吐出来。不能停!我死死攥紧方向盘,油门几乎踩进了驾驶座的底板。破烂的小三轮引擎嘶吼着,在蛛网般的小巷里横冲直撞。每一次猛打方向,都感觉车身要散架。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到绝望的一个世纪。身后尖锐的警笛声终于被甩开,只剩下耳边嗡嗡作响的风声和引擎垂死的喘息。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条颇为熟悉的、两边种满巨大老榕树的林荫道。
榕树巨大的根系扭曲地拱破路面,粗壮如蟒蛇的垂须随风飘荡。在远处,能看到一片被高大砖墙围起来的建筑群轮廓,几座青灰色的水塔沉默地指向灰白的天空。那是我曾经工作过的市自来水厂旧厂区,十年前就彻底废弃了。
那些童年和青年时代的假期记忆碎片般划过脑海,在苏婷溺亡之后,已蒙上厚厚的灰烬。厂区边缘一条极为隐蔽的、隐藏在茂密爬山虎和废弃管道堆背后的排污渠闸口如同救命稻草般浮现出来。
我把小三轮摇摇晃晃的驶离大路,钻进厂区侧面一条布满茂密杂草和碎砖块的小岔路。崎岖不平的路面颠簸着我受伤的手臂,每一阵抽痛都让我神经紧绷。车轮碾过一摊混浊的积水时,污水混合着机油的反光里,映出一张苍白、惊恐、眼窝深陷的脸,胡茬凌乱,脸颊上一道新添的、被车窗玻璃划开的细长血痕异常刺目——那是我吗?
最终,我将那破旧的三轮车勉强塞进一堆巨大的、半塌的废弃管道后面,管道上覆盖着厚重的枯藤和塑料布,勉强形成一个凹陷的藏身角落。远处城市方向隐隐还有细微的警笛声飘来,像是不肯散去的幽灵低语。
腐烂的落叶和铁锈味浓得化不开。我蜷缩在冰冷坚硬的驾驶座上,胃里绞痛,冷汗浸透的衣服贴在伤口上,疼得直抽气。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痛楚。目光落在扔在副驾驶座上的装备包里,背包的外层湿乎乎的,沾着污泥。里面躺着那些噩梦般的铜壳。
装备包侧袋的拉链随着车的颠簸被震开了一道缝隙,幽暗的光线下,能看到深色帆布夹层里露出的冰冷金属一角。
警笛声似乎又响起来了……是幻觉吗?那声音从心底深处刮上来,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激着耳神经。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
我猛地抓住装备包的带子,动作牵扯到手臂伤口,一阵钝痛。踉跄着钻出这破三轮车狭小的驾驶室。双脚踩在松软的淤泥和散发着霉烂气味的腐叶堆里。必须离开这狭窄的管道堆!这里终究会被发现。我需要一个临时的庇护所,一个能让我暂时冷静下来、舔舐伤口、弄清楚这一切噩梦般联系的地方。
5 地下谜团
废弃厂区……那个童年时代的藏身处。那个地方在废弃锅炉房后面的地下管涵里,曾是少年们无人知晓的秘密基地。成年后进入水厂工作,也只是作为技工下去检修过几次,后来厂区整体搬迁,那里就被所有人遗忘。
我靠着对童年模糊地形的记忆,沿着巨大锅炉后面已经塌陷的煤堆形成的斜坡下滑,拨开层层垂挂的藤蔓,一股浓烈的水汽混合着朽木和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一个被半人高荒草和倾倒的废弃脚手架掩蔽着的方形铁盖露出来。铁盖的边缘早已锈死,但中间的旋钮还能转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沉重的盖板被艰难地掀开一道勉强容人钻过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