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凉发霉的空气冲上来,带着混凝土和沉淀物的气味。下面很深,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我摸索出装备包里的手电,光束向下照去——是一道嵌入岩壁的旧钢筋爬梯,在潮湿墙壁反光的映衬下如同巨大而冰冷的肋骨。高度起码有五六米,锈迹斑斑。
顾不上手臂的剧痛,也顾不上随时可能断裂的危险,我咬着牙,抱着装备包,一步一滑地往下爬去。铁梯冰冷的锈渣粘在掌心,带着金属特有的干涩感。手掌湿滑,冷汗和锈水混杂。爬梯的锈屑不住簌簌落下,掉进下方的黑暗中,连回音都听不到。
下到一半时,脚踝突然一阵剧痛。低头看去,才发现一条粗壮的藤蔓不知何时缠绕了上来,绿色的汁液带着刺鼻气味蹭在裤腿上。我狼狈地甩开它,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岩壁上,眼前金星直冒。装备包险些脱手。我死死抓牢锈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大口喘着气,咸腥的血味和铁锈味混杂着冲上喉咙。
脚底终于踩到坚实的水泥地面,但触感湿滑冰冷。这里空气沉闷得如同沉在水底。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一个大约十几平方米、不规则的地下空间。这里与其说是管涵,不如说是当年施工遗留下的一个不规则的地下小分控室。冰冷的混凝土墙壁覆盖着厚厚的、仿佛有生命的暗绿色青苔和水珠凝结物。
正对面的墙上,有一个小小的、黑洞洞的方形孔口,里面灌满了死寂的黑暗,通向更深的地下管网深处,不知最终会通向地狱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我靠着湿冷的墙壁滑坐下来,装备包被丢在脚边。寒意像是无数冰冷的蚂蚁钻破衣服,爬上皮肤,侵入骨髓。恐惧终于有了暂时的落脚点,疲惫和无助排山倒海般袭来。手臂的伤口因为没有处理,此刻在冰冷潮湿的环境里,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剧痛起来。
我摸索着,想从装备包外层小兜里找出之前备着以防潜水擦伤的简易防水创可贴。手指无意中先碰触到了那个冰冷的硬物——被藏在最内侧夹层的弹匣。
动作僵住了。
要不要……再看一眼?
那冰冷坚硬的金属表面在手掌中摩挲着,像一个邪恶的诅咒信物。我慢慢地,用拇指和食指极其小心地捻着,从中夹出了第一颗子弹。沉重的,泛着惨淡黄铜光泽的死亡之花。手电筒的光束聚焦在它圆钝而致命的尖头,微微颤抖的光晕下,那冰冷的金属表面并非完全光滑。
一些细微的痕迹出现在光下。不是生产时压制的序列号或者厂标——那些在湖泥的包裹下早已模糊。而是……一些人为的、似乎是用尖锐工具在表面刻下的印记?细密的横纹,短促的竖线,还有几个难以辨认的、歪歪扭扭的凹点。
像是……某种数字?
我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慌乱地抹掉子弹上的污迹,凑近了看。光束下,那些细密的划痕交织在一起,杂乱无章,却又隐隐透着一种刻意,像一个疯子混乱的呓语刻痕。像是……日期?一个日期:零七零九二三?零柒零玖贰叁?那是我生日的前一天?苏婷给我生日惊喜的前一天?
指尖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冰冷的金属触感此刻变得灼热。
我飞快地捻出第二颗子弹。它的底部,同样的区域,刻着完全不同的痕迹。不是数字。是一组……扭曲的线条。有点像字母,又有点像象形符号——一条蜿蜒的蛇?或者……只是一道深深的划痕?那线条的走向……莫名地让我想起了苏婷以前买过的一条丝巾上的印花,那是她特别喜欢的、充满神秘东方感的花纹样式!